傅城恆不說話,只是看了一眼他親自挑選訓練出來的神機營掌營副都督,養兵千日,眼下總算是到了用兵一時的時候了。他素來信奉“要麼不做,要麼做絕”,這一次既然勞師動眾的來了,自然要斬草除根,一舉滅了西番,讓遼西百姓至少過幾十年平靜安定的生活!

將左中右三路兵馬都安排好,議定進攻計劃後,已經是深夜了。

傅城恆回到後營,也不卻甲,就直接躺到了簡易的床上。當著一眾下屬即使表現得再從容,再殺伐決斷,再無堅不摧,說到底他終究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凡人,揹負著保家衛國的責任和幾十萬甚至幾百萬人的性命,總有覺得累的時候。

躺了一會兒,傅城恆睜開眼睛,手摸索著放進胸口,在貼近心臟的地方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香囊。不用於一般繡了花鳥蟲魚的香囊,這個上邊繡的是一層疊一層的繁複紋路,有些像字,要很仔細的看,才能分辨出,那是平安符上的花紋,一個個秩序的纏饒交疊,都要分辨不出到底有幾個平安紋了,至於香囊的裡面,則放著一塊通透瑩潤的貔貅玉佩。

看著通體瑩潤,還散發著自己淡淡體溫的玉佩,傅城恆不可避免想到了孔琉玥,想到了她那如三月挑花般嬌豔的笑臉。

此時此刻,她正在做什麼?好不好?有沒有像他想她一樣正想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瘦了?她本就生得單弱,可不能再瘦下去了!上次她來信說,去莊子上小住了幾日,感覺還不壞,若是以後有機會,還想再去,等他回去後,他一定帶了她去!

心念電轉之間,傅城恆已經輕輕將香囊放回胸口,重新坐了起來。他走到同樣簡易的書桌前,也不叫玉漱琴臺進來服侍,自己動手磨了墨,讓筆吃得飽飽的,開始給孔琉玥寫起信來已是十月的天,京城在下了幾場雨之後,真正冷了起來,屋簷下甚至已結起了霜凍子。

孔琉玥就著白書的手穿好襟邊和袖口都攏了一圍白色狐狸毛的夾襖,再被上石青色猩猩氈的披風,便打算出門往樂安居給老太夫人請安去。

“夫人,稍等片刻!”卻在走出幾步後,被謝嬤嬤攔住,將一個才加了銀霜炭燒得熱熱的手爐塞進了她手裡。

孔琉玥不由有些汗顏,這才十月初的天好不,現在就用手爐了,等進了十一月,她豈不是隻能足不出戶了?

她將手爐塞回謝嬤嬤手裡,“現在還用不上這個,等過程子再說罷。”

謝嬤嬤還待再說,適逢初華領著潔華搖搖的走了進來,屈膝給孔琉玥行禮:“母親!”

姐兒倆一穿淡紫羅襦羅裙,一穿淡藍羅襦羅裙,外面則罩的是同色系的披風,看起來就像是兩朵正含芭待放的花兒,在這樣蕭索的被冬時節裡,油然生出幾分甜蜜的春意來,恰是“冬雪吹花魂,妙色天成之”。

孔琉玥笑著命二人起身後,問道:“可用過早飯了?吃的什麼?”

隨著天氣一日冷似一日,孔琉玥晨起時對溫暖床鋪的眷戀也是與日懼增,無奈身為晚輩和當家主母,她必須得在辰時之前起床。抱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信念,她索性免了三個孩子的請安,以便他們能多睡一會兒,也因此母子四人沒有再一起吃早飯,而是分頭在各自房裡吃的。

對孔琉玥這個決定,初華和潔華都是喜之不迭,兩個小丫頭跟孔琉玥相處得久了,漸漸都少了幾分客氣和謙恭,多了幾分小女兒在母親面前時的親暱和嬌態。惟獨傅鎔仍是卯時一到便起床,習武讀書,將自己的時間排得滿滿當當的。

初華見問,笑嘻嘻的應道:“已經吃過了,吃的水晶蝦餃和八寶粥。母親吃了嗎?”

孔琉玥點點頭,領著兩個孩子,被簇擁著去了樂安居。

老太夫人久病未愈,如今天氣又轉冷,越發的足不出戶,每日裡只窩在羅漢床上,無以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