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澇災與蝗災呢?煬帝窮兵黷武的終局還在眼前未遠。”雖說酒肆中的那些話已不足為患,但想來畢竟教人心驚,穆清不禁又追問一句。

“逢了災年確是有些吃緊,但倉廩尚算充盈,不免要舉國艱辛一回,卻不至有逃荒饑民。此時士氣尚未褪去,突厥渙散,時機倘若錯失了,當真後患無窮。”

單有這句話,穆清便也放下心來,面上堆起笑,“你說可行,那必是可行的。只是聖上這般拿你擋在前朝,著實苦了你。”

杜如晦嘆息著放下魚符金袋,分明欲言又止,卻終是與她一同笑了起來。“身為男兒存於當世,若能匡扶天下,施展一番抱負,實是萬幸,何苦之有。若要說苦,倒是累你一同受了不少苦。今後外頭有些甚麼說辭,莫去理會。隔幾日任命右僕射的敕書宣出來,少不得又是一番陣仗,各色言辭非議,許是要潑天了,你……”

杜如晦只覺才卸下躞蹀帶的腰上忽地一緊,一雙再熟悉不過的手臂從他身後環繞至身前,環扣得牢牢的,後背隨之一動,微溫的體溫攜著他所習慣的清雅氣息,密密地貼上來。“克明,倘若……倘若有一天,你能丟下這裡的一切,再不管那些抱負,也不理朝堂紛爭,咱們帶著孩子們一起去過些散淡日子,你看可好?”

“你懼怕了麼?”杜如晦覆握住穆清緊摟他腰的手,已近三月的天,她的手仍舊微涼。

穆清低低的嘆氣從身後傳來,“往昔,你要行換天日的事也好,隨軍上陣也罷,我只知曉要亦步亦趨地緊隨著你,從不知甚麼是懼怕。按說眼下你正如日中天,榮耀加身,再沒兵刃血雨,我原該安下心來才是。可不知怎的,卻並不安生,你越是高升我便越是惶遽,說句不甚吉祥的,我私底下覺著總有甚麼事要發生。”

杜如晦回身將她帶懷中,“莫要胡思亂想,多少難事都過去了,左不過是……”他說了半句,卻又等不到下半句。穆清自他胸膛前抬起頭,“左不過甚麼?”

“沒甚麼。”他笑著搖了搖頭,忽又一拍腦袋,“瞧我倒忘了正事。明年阿延便有一十五了罷?他如今書念得如何?明年的明經試大約也能去應一應了。”

穆清站直身子,心中的疑惑有如燭光晃過,一閃即逝,只依稀覺得他有話未盡,但因他提及拂耽延,她便分了心。“那孩子自己的意思,並不十分想出仕。”

“他想是顧忌自己的出身?那倒並不難辦,阿柳雖一直跟著你,但她早已是良籍。倘或實在顧忌,便由我收作義子。也使得。”杜如晦鬆快地介面道。

“無關出身,他想投軍。”穆清憂道:“阿柳只這一個孩子自然是捨不得,勸解了數次,偏著孩子性子執拗得緊,抱定了主意想要投入玄甲軍,他只說‘男兒自當馳騁疆場以身報國’,如此我也是勸不得了。且以他現下的身手。要入玄甲軍也並非甚麼難事。只待明年甄選。”

杜如晦縱聲大笑了起來,“好孩子,難為他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的心志。攔他作甚麼?明年兵進突厥,正是個好時機。”旋即又漸隱了笑容,“倘使,大郎與二郎也有阿延那般的心胸志氣。也足矣告慰長兄靈知了。”

“阿構阿荷在東宮可有甚麼不好?”穆清也有許久不見那弟兄二人,生怕他們惹出些甚麼禍事來。心頭不免一陣緊張。

“他們?”杜如晦冷哼一聲,“好得不能更好。伴讀儲君,跋扈些倒也罷了,偏這二人喜弄權術。太子才多大。較之咱們的四郎尚小了一歲,他們便開始打著太子的旗號行結黨之事。幸而太子年紀尚小,若再過個五六年。豈不教他們翻出滔天的浪來。總要覓個時機,令他們搬回來住才好。十七八的年紀,便淫浸於權勢黨爭中,日後難保不作下大禍來。”

一時穆清也說不上甚麼,只得安慰幾句,也不管有用無用,略作寬紓。兩人又說起了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