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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宦海的李商隱,他亦需要坐上這艘法船,帶他遠離紛欲,減輕苦悶。他一生為情所困,為名所縛,鬱郁不得志,潦倒終身。雖以高才寫出錦繡詩篇,卻不能與至愛相依相伴,同樣要嚐盡聚散悲歡。雖有濟世之心,卻被牽累在政治旋渦裡,不得解脫。
詩書可以道盡衷腸,亦會令他情思沉陷。李商隱需要做的是一朵紅塵中的蓮花,可以自由開放,不懼淤泥,無牽無掛,做一個自性清淨的人。禪可以教會一個人如何回到自己心靈的居處,在那裡聽聞鳥語花香,沐浴陽光雨露。生命如同燈焰,終有一天會在閃閃滅滅中黯淡老去。而禪心卻如同流水,任憑晝夜不停地流淌,亦不會乾涸終止。你願意做燈心,在寂滅中孤獨死去,還是願意做落葉,在流水中旋轉重生?
“捨生求道有前蹤,乞腦剜身結願重。”李商隱說:“向佛之路有跡可循,為求佛法甘願捨棄生命,肝腦塗地,在所不惜。”原來佛法在他心中,已經佔據瞭如此重要的位置。他深知紅塵潮起潮落,只有菩提境界,才可以尋覓真正的安寧。人生就像一面鏡子,給慾望之心投影於黑暗,給清寧之心照徹於光明。儘管如此,可李商隱還是會為一段沒有結局的愛戀,執迷不悔,為一個虛無的官職,而爭執不休。他做不到徹底拋棄一切,在求佛的路上,矢志不渝。我們無法去怨怪李商隱的軟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湖被風浪攪得渾濁的水,非要一個修煉多年的高僧,用心靈來淨化,才可以煮茶飲用。
“蚌未成珠已思月圓,琥珀融成轉思前夢。”萬物都是如此,在今生思及來世,又在今世憶著前生。前世、今生、來世,其實都只是剎那輪迴。當一個人沉淪在世間物象中太久,靜聽梵音經貝,會覺得有如醍醐灌頂。寂夜裡悠遠虛渺的鐘聲,喚醒夢中之人,三生緣會,一夕修成。這就是佛祖的無邊法力,可以讓一個罪惡之人,在菩提樹下,一夜之間脫胎換骨。一個走失迷途的人,坐在蒲團之上,轉瞬回到清醒。讓一粒沙,成就一個世界;一朵花,創造整個天堂。
世間的因緣際遇深不可測,我們不知從前生哪個喧鬧的城,遷徙到今世這個陌生之都。李商隱說為求佛法可付出一切,那條向佛之路,應該是平坦寬闊的。不是趕赴紅塵,洪水裡來,烈火中去,非要將你傷得血肉模糊,才算是走過劫數。佛是慈悲的人,雖亦有宿命之說,在行走的過程中,卻可以將前塵舊事冰消瓦解。
禪是清淨,不是死寂;禪是修心,不是無情;禪是擔當,不是避世。這秋深之日,大雁離開溫暖的巢穴,卻並無絲毫感傷;落葉離開築夢的枝頭,卻依舊淡定從容;蓮荷萎落在淤泥之中,卻依舊潔淨如初。也許我們應該為一隻南飛的大雁,痴守在老舊的樓臺,儘管它不是為你我而飛翔;也許我們應該為一枚落葉,停下匆匆行走的步履,儘管它不是為你我而飄零;也許我們應該為一朵蓮荷,洗淨濁世裡浮躁的心,儘管它不是為你我而美麗。
讀李商隱參禪的詩,彷彿在他的宿命裡,看見自己人生中許多需要沉思和感悟的哲理。儘管無法背棄的宿命,會演繹出無法預料的結局。我們無法用平凡來與之抗爭,任憑故事浮沉幾度,終有一天,我們可以從浪濤中,平靜地走出來。
第九章 世間憂喜無定,釋氏銷磨有因
秋齋獨坐寄樂天兼呈吳方之大夫
空齋寂寂不生塵,藥物方書繞病身。
纖草數莖勝靜地,幽禽忽至似佳賓。
世間憂喜雖無定,釋氏銷磨盡有因。
同向洛陽閒度日,莫教風景屬他人。
——唐·劉禹錫
深秋的清晨,心念及南禪寺的悠悠鐘聲,便漫步前往。去南禪寺,需途經一條古舊的青石小巷。因為古舊,小巷裡居住的都是些老人,年輕人早已遷徙到繁華的高樓裡。每次經過,都看得見這些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