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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卷的清涼中,女兒可以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和清心。他在勉勵女兒的同時,其實也在勉勵自己,希望自己可以從宦海中走出來,捧一本經書,在山清水秀處,結廬而居。
一入官場,起落不能由己,如果人生可以似行雲流水,不緩不急,收放自如,行止隨意,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無奈和遺憾。王安石不明白自己碌碌一生,奔忙一生,到最後,到底得到些什麼,又成就了些什麼?一生改革變法,輾轉到最後又回到最初,一切都不曾改變。而他賠上了青春,賠上了情感,賠上了心血,心被掏空,卻沒有換到預想的結局。這一生,就有如導演了一齣戲,做了幾場主角,又做了幾場配角。戲曲一落幕,故事一結束,鑼鼓一收場,說散去就散去,說沒了就沒了。
記得王安石在《登飛來峰》一詩中寫道:“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多麼放達不羈的思想,彷彿看到一個吐納煙雲的智者,望眼漫漫山河,有種從容不迫的氣勢。浮雲已遠去,逝水亦如斯,我相信,當王安石寫下“能了諸緣如幻夢,世間唯有妙蓮花”的時候,已經將自己從苦海中解救而出,化煩惱為菩提了。
第六章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唐·王維
聽一首箏曲,似潺潺溪水在山林石澗流淌,此時的我,如臨空曠的幽谷,有一個聲音低低說道:“汝塵緣已盡。”很喜歡塵緣這兩個字,羅文有一首歌就叫《塵緣》,唱的是:“繁華若景,一生憔悴在風裡,回頭是無晴也無雨……任多少深情都像寂寞,人隨風波,只在花開花又落……”一箇中年男子,用殘餘的熱情,唱盡人間況味。就像一枚深秋的紅葉,在無人過問的山頭,獨自訴說一生的相思。
我真的塵緣已盡嗎?不過是聽著流淌的箏曲,在一幅意境清遠的山水畫裡,迷離了思緒。都說山水可以洗心,一個心緒浮躁的人,佇立在水墨畫前,想象自己就漂游在水墨中,時而泛舟煙波,時而漫步山徑,時而攀附險峰,時而靜坐長亭……萬里河山任你我暢遊,儘管在雲林深處,我們不過是一棵草木,一隻蟲蟻,可我們卻甘願這樣謙卑而淡定地存在於大自然中。
於是我想起王維的《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這個被稱作“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詩中有禪”的傑出詩人,可以讓一個陷身紅塵的人,立刻抽離,隨著他的詩淡然入境。王維,字摩詰,人稱詩佛。佛教有一本《維摩詰經》,蘊含潔淨不受汙染之意,王維自知佛緣甚深,便取字摩詰。他一生在佛理和山水中尋求寄託,自稱“一悟寂為樂,此生閒有餘”。
喜歡王維的詩,是因為他的詩境清冷幽邃,遠離塵世,不染人間煙火,充滿禪意。他筆下的山水,已勝過自然的意趣,而滲入一種禪理的境界,這正是王維與其他詩人不同之處。唐朝本就是一個佛教繁興的年代,士大夫學佛之風猶盛。許多政治上不如意的文人墨客,一生幾度閒隱,在山水間尋求樂趣。一則是避世,再則是文人骨子裡都向往寧靜淡泊的意境。大自然是人類永恆的知己,一棵樹可以和你我相伴偕老,一捧黃塵是你我最終的歸宿。
王維年輕時亦有一顆濟世之心,他在做官的空餘時間裡,為修養身心,於京城的南藍田山麓修建了一所別墅。寬闊的別墅,有山林溪谷,亭臺湖泊,其間散落著若干館舍。王維在這裡和詩友舉樽對月,吟詩說禪,度過悠閒自在的生活。四十歲後,隨著李林甫執政,鼎盛的大唐政治逐漸走向腐朽,心性淡泊的王維為避政治鬥爭,開始追求閒適的山水田園生活。他先後在終南山、藍田、輞川等地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