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並沒有馬上告訴她,而是突然撲到她的耳朵前,哈哈大笑。“我做了一個噩夢,我變成了一隻小小小小鳥,我使勁飛呀飛呀也飛不動,掉在地上轉呀轉呀轉不停。”他唱道,“那幾只小狗,一隻叫盤子,一隻叫布蘭切,還有一隻叫蘇,他們圍著我使勁叫。那些小蛇,朝我噝噝地吐舌頭。乞丐們紛紛來到城中,最後姍姍來遲的是一隻蛤蜊。”

蝴蝶又在她的面前跳了一會兒舞,然後就瑟瑟發抖地離開她,飛走了,一會兒就消失在蒼茫的暮色之中,一邊走還一邊洋洋得意地唱著:“那是你和我,蛾子!我們手拉手,手拉手,手拉手,手拉手……”獨角獸目送著蝴蝶遠去,最後在路旁的樹叢中一閃,就不見了。不過,也許是她自己看花了眼,因為現在暮色已經很濃重了。

獨角獸傷心地想:“至少,他知道我是誰,他也許想告訴我什麼。”但是,接著她又反駁自己,“不對,他並不是想告訴我什麼。他那番關於獨角獸的高談闊論,只是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一首獨角獸之歌而已,或者是他讀過的一首古人詩詞。但是,他說的紅色公牛,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我想,那也不過是一首歌而已。”

她繼續趕路,天已經黑下來了,沉沉夜色緊緊地包圍著她。夜幕低沉,除了厚厚的雲層後面模模糊糊透過一團昏黃的月影,天空一片漆黑。獨角獸輕聲地唱起歌,很久以前,她曾經聽一個到森林裡來的小姑娘唱過這首歌:

貓咪懶洋洋,

麻雀叫喳喳,

到我鞋裡來做客,

大家說說悄悄話。

海藍藍、浪嘩嘩,

魚兒魚兒快來吧!

一起來到我的家。

雖然她不明白歌詞的意思,但是,那個小姑娘唱得真好聽,她當時真想跟著她回家。那時,當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走出森林時,她失望極了,好像是秋天降臨一樣,秋風落在身邊的山毛櫸樹上,吹得樹葉颯颯作響。

夜已經很深了,獨角獸找了一片涼爽的草地,躺下來睡覺。所有的動物中,獨角獸是最機警的,但是,她們睡覺時卻睡得很死。不過,只要她不是在自己的家裡睡覺,她依然會很警醒。夜裡,如果路上有馬車經過,車輪的軋軋聲和車鈴的叮噹聲就能讓她馬上醒過來。即使車輪上包著毛氈、車鈴上裹著布條,她也能聽到。但是,這次她睡覺的地方離路邊太遠了,遠得連車鈴的聲音都傳不過來,因此,她睡得香極了,一直沒有醒。

不知什麼時候,夜幕中突然出現了幾輛馬車的影子,馬車黑乎乎的影子越來越近,能夠看清一共有九輛。每輛馬車都從上到下緊緊地用黑布圍著,拉車的都是清一色的黑馬,那些馬都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樣子。一陣夜風吹來,掀開包車的黑布,讓馬車兩邊的柵欄暴露出來,那些柵欄像是長滿獠牙的大嘴。打頭的一輛車前面蹲著一個趕車的小老太婆。裹屍布一樣的車帷上用大寫字母寫著一行字,令人看了就會不寒而慄:芳丹娜嬤嬤的巫魔會;這行字的下面還有一串用小寫字母寫的字:生於黑夜,現於光明。

打頭的馬車離獨角獸睡覺的地方越來越近,忽然那個老太婆猛地勒住她的黑馬,馬車停了下來,後面的馬車也跟著停了下來。馬車上的人卻都靜靜地呆在車上,一聲也不吭。那個小老太婆縱身跳下馬車,扭動著乾癟的屁股,躡手躡腳地走到獨角獸身旁,她眯縫著小眼睛凝視了獨角獸好大一會兒,方才喃喃地說:“太好了!太好了!老天保佑我這乾枯的心,我想我終於找到了,最後的一隻給我找到了。”隨著她說話的聲音,空氣中瀰漫開一陣濃濃的蜂蜜和火硝混合的味道。

“如果他知道了……”她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