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墨香的一重重鐵鐐斬開!

一邊看地圖,一邊擺弄著那個奇怪的白楊木傀儡,長孫斯遠無聲點頭,沒有對這樣的安排發表意見——其實,那一場最轟轟烈烈的刺殺是沒什麼要緊的,重要的是——

“那麼,用七大門派的高手引開御林軍,你就準備孤身深入大內、去紫宸殿救候爺?”長孫斯遠向來如止水的聲音有了一絲波動,抬起眼來看了一下公子舒夜:“實在太過冒險。或者,先調動十八路秘密進京的精英戰士殺入?奪宮後,再行處置?”

——雖然曾號稱修羅場殺手中的雙璧,但這個白衣貴公子的作風顯然和候爺迥異:他銳意、鋒利、快速,彷彿一柄斬開迷霧的利劍。但兩人相同的、就是同樣孤注一擲的膽魄。

“不行,墨香還在他們手上,一動用大軍、只怕玉石俱焚。還是我孤身潛入、先救出墨香後再號令軍隊奪宮。”公子舒夜微微笑了笑,忽地對著窗外點點頭,“也不是我孤身一人——你也知道在禁宮內,還埋有最深的一批伏兵。此外,還有人要和我一起去的。”

兩人一起望向窗外那個銀杏之庭。

已經是初秋,木葉凋零。庭院裡宛如鋪上了黃金,而那個白衣人就靠在樹枝最頂端,額環束髮,黑緞般的長髮垂落在秋風裡,彷彿一片不受力的羽毛——那是一種不屬於這個人世的高潔和遙遠、讓廝殺在名利場裡的人心頭驟然一清。

“我想他們也不會將候爺輕易留在宮裡,只怕深宮裡也是十面埋伏。”長孫斯遠點頭,收回了目光,沉吟,“雖然我們在禁宮內留有最後的埋伏,但祭司和你一起去,那的確是最好——據我所知,霍恩入宮後一直居住在紫宸殿中,只怕候爺寸步不能離開他的監視。”

“嗯。”公子舒夜淡淡應了一聲,忽地道,“你從宮中打探來的事,也真不少。”

長孫斯遠微微一怔,神色不動:“那自然。我給宮裡那邊的情報,也是相當。”

“探丸郎,便是這樣被你一個個賣到屠刀底下的吧?”公子舒夜的手慢慢握緊了墨魂劍,若是武林中人在側、便能驚覺那一瞬間發散出來的殺氣——然而,一介書生的長孫斯遠只是淡淡,毫不動容:“苗疆回來的馬車上,我已和你深談過,你也該看過候爺留下予你的書簡,知道了全盤計劃——而生死存亡的一刻上,你卻是依然要疑我?”

公子舒夜蹙眉,手卻放開了:“你究竟是站在哪一邊……”

“這很重要麼?”長孫斯遠不動聲色。

“自然。天下二分,勝負未定。猶如韓信,助漢則漢興,助楚則楚霸;”公子舒夜喃喃,聲音裡卻第一次有了難以定奪的猶豫,眼神陡然凝聚,“若自立為王,則三分天下!”

“到了最後,自然見分曉。”長孫斯遠點點頭,鎮定自如,“莫忘了,候爺臨難之時、曾將全盤危局託付於我——你是不信候爺的眼力?還是不信自己的控制力?”

一語未畢,長孫斯遠轉身離去,毫不介意背對著那個手握墨魂劍的修羅場殺手。

庭中金葉飄轉而下,有幾片落到了木傀儡身上。長孫斯遠抬手拂了拂,忽地聽見頭頂有人淡淡道:“你手中的東西,有點意思。”

一直不動聲色的長孫斯遠猛然一震,抬起頭,看著樹梢上坐著的白衣祭司。龍血珠已經如約交付給了風涯,以便讓他消除傷痛、可全力與山中老人一戰——此刻、這個人又已經恢復了睥睨天下的力量吧?在他眼底下,世上所有事都無所遁形了麼?

“近百年來,我以為這傀儡之術除了在我教中,外頭早就已經失傳了呢。”風涯低下眼睛看著他,眼神卻是平靜空明的:“聽說你們長孫家是大胤最大的外戚,歷代出過無數皇后貴妃,後宮中爭寵除敵無所不用其極——這傀儡詛咒之術,便是那樣傳下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