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刺眼的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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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辭和宋君然隨人流,走到了殷川大運河河畔。

今日來此地的人實在太多,他們到得並不算晚,但還是被擠在了人群的最後。

隔著無數道身影,文清辭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只有山萸澗裡面的場景,還在一遍一遍地浮現在他的腦海深處。

——小小的孩童,不知道何地才能買到木棺,他只能用草蓆、被褥,將親人包裹。

接著用盡全身力氣,將他們拖向村外的荒地。

最後徒手挖出淺坑,將他們埋葬……

棕黑的泥土,一點點遮住了親人的面孔。

來不及看清什麼,他的視線便被眼淚模糊。

文清辭被太陽照得昏昏沉沉。

他眼前還在一陣一陣地發黑,耳邊被“嗡嗡”的聲響所充斥。

周遭發生的一切,都似夢非夢。

他似乎看到,有巨大的龍舫,遠遠停靠在了殷川大運河河畔。

人群中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不知過了多久,人群漸漸安靜了下來。

而太監尖厲的聲音,則被風裹著,四散傳開。

《陳罪書》上,寫滿了謝釗臨所作之惡。

謝不逢不但查清了當年殷川大運河潰壩之事,甚至還將山萸澗不為人知的慘案,從時間門的厚重灰塵下挖了出來。

不僅如此,文清辭也是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

原來蘭妃的父兄,也是因此而死。

——為了在自己登基十年之際修好殷川大運河,皇帝不顧時任將作大匠的建議,不斷下令趕工。

甚至還將他和工部尚書一起,派到了松修府去。

二人到達松修府的當日,便發生了潰壩事件……

他們與河工一起,葬身此處。

“原來如此……”文清辭輕聲唸叨著。

“怎麼了?”宋君然問。

文清辭停頓片刻說:“我曾經在忠賢祠裡,見到過那些河工的畫像,還有蘭妃父兄的雕塑。後來才知道,廢帝修建忠賢祠,並非為了紀念,而是為了削減怨氣。”

當日在忠賢祠裡,禹冠林所言,全是在騙自己。

文清辭的聲音略顯沙啞,且還在輕輕顫抖。

宋君然終於注意到,師弟的狀態有些不佳。

隔著紗簾,看不清他的樣子。

但宋君然猜,文清辭的臉上必定沒有幾分血色。

今日的陽光無比毒辣。

再在這裡待下去,文清辭暈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走吧……”宋君然輕輕對文清辭說,“此時人都聚集在殷川大運河畔,我們現在回去比較方便。”

說完,直接拽著文清辭的衣袖,將人向背後的小街裡帶。

他拍了文清辭的肩膀:“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放心吧,那小皇帝,一定不會讓他老子好死的。”

宋君然雖然不願意說謝不逢什麼好話,但是他向來都爽快承認“謝不逢手段毒辣”這一點。

就像是在呼應宋君然這句話一樣。

只等下一秒,他們的耳邊便傳來一陣尖叫。

“——啊!!!”

文清辭和宋君然不約而同地回頭去看。

好巧不巧的是,他們所在的這條小街雖然離運河更遠一些,但是小街的地勢,卻要遠遠高於方才兩人所處的空地。

運河上的一幕,全都落入了兩人的眼底。

謝釗臨的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肉。

甚至於除了尖叫以外,他再也不能發出半點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