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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頭
( )歡郎見小娥得了休書,不喜反驚,便有些拈酸之意,見她發問,只懶洋洋說了聲徐家尋不到她,自託了原媒轉交一語,就閉了嘴。
小娥哪有閒心管他,想著父母年邁,又想到自家,只覺一顆心七上八下,半日方嘆出口長氣來,方欲折起時又將休書展開細細看了,冷不丁向歡郎道:“這不是他的字。”
歡郎將她一瞧,忽然笑將起來,只道:“你想說休書不真,是我做了手腳?”
他說的直白,小娥倒一怔,不由垂了眼睛道:“我不是這意思,只是,只是你……”方說到這,歡郎已截口道:“只是我慣愛使些手段?”
小娥抬頭正對上他笑盈盈的眉眼,瞬時將心一跳,把頭來低了。
一時兩下里皆不作聲,那床單被風撩著,不時打在兩人身上,歡郎便把手彈著繩兒,平聲道:“我初見你時,你便在花轎中,不使些手段只怕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曉。”
小娥至此方知這段來由,看了他,心思百轉,竟不知如何開口,卻聽歡郎道:“你既已拿到休書,過幾日我就叫人來議親。”見小娥不做聲,又道:“你情願也好,不情願也罷,我要的東西還沒有拿不到手的。”
小娥方有些迴轉之意,聽了這話倒把一團火激出來,當下便冷聲道:“我原忘了,你是隻顧自家的,將來可要我給你那夫人跪拜敬茶,捶背捏肩?”
歡郎把臉色一黯,直直看著她,見小娥亦把眼睛睜得圓圓的,眼中正映著自家人影,不由俯了臉,低低道:“你就不想每夜都和我一起?”
小娥被那聲音撞在耳中,身子騰的熱起來,險些兒便要點下頭去,終把掌心一掐,別了臉只看著井臺。
歡郎幾次做小伏低,見小娥全不動心,一時間脾氣上來,哪還管言輕言重?亦背了身道:“我娶的是官家女子,你便與她跪拜敬茶,捶背捏肩又有甚委屈?”
小娥大怒,連嘴唇兒都抖將起來,待要發作,想想張氏在一旁,到底強壓了怒氣,只把眼淚在眶中打轉,停了半晌,方哽著聲音道:“誰希罕你找誰去,我是小門戶女兒,嫁個小民百姓便好,何時求著進你家門了?從頭到尾卻是誰在歪纏?!”
歡郎聽她語聲發顫,回頭見了這光景也有些悔意上來,曉得自己說重了,方要拿言語補救,偏又聽得誰在歪纏一句,正擊在心上,當下也不說甚麼,向張氏行了個禮兒,只說自家有事先走,也不看小娥,大踏步走出門去。
不題歡郎憤憤而去,小娥暗自垂淚,只說徐彥青多日不見小娥,這日尋到後巷中,拍了半日的門不見人應,又跑到雜貨鋪前,也撲了個空,打探之下方知端的,不免發起慌來,把幾條巷子都走遍,倉促間哪見易家三口兒人影。
徐彥青又氣又恨,晚間躺在床上通不曾閤眼,第二日又到巷中奔走,把左鄰右舍問遍,約略猜到是歡郎所為,卻不知落腳處,一口忿氣填在胸間發散不得,到酒鋪裡喝得爛醉,半夜方交人扛回來,林氏嘟嘟囔囔,只懊惱把小娥休早了,一絲也作踐不到。
幾日後徐彥青到底忍不得,藉著酒勁走到衙後,尋人寫了張狀子,晃到衙前便把大鼓敲將起來。
王六那日正當值,聽了鼓聲,把牌一摔,罵罵咧咧走將出來,也不看徐彥青,扯過狀紙,見上頭寫的正是易仲縱女私逃,別圖改嫁一話,當下便一個激靈。
原來王六經了那一遭,如何不知易仲是誰,當即眼兒一翻,把狀子扯得稀爛,盡數擲在徐彥青臉上,連呸幾口,只說再胡鬧時就要打了,頭也不回便往裡走。
徐彥青氣上加氣,扯著他衣襬就叫起屈來,交王六轉回身一腳踢在腿上,唾沫星子噴了滿臉,沒口子罵道:“沒長眼的孫子,還你娘子?還不快閉了你那鳥嘴,嫌命長,去告衙內啊,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