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邊壟溝裡,街邊屋簷下找到喝得不省人事的他。

不消說,這一次紀長運肯定又是不知道怎麼來了陽和,在人家酒樓裡吃吃喝喝,結果拿不出錢來。說句實在話,捱揍,活該!

不過董策豈能這般眼睜睜的瞧著?

那大漢拳頭已經舉了起來,也就是在這時,董策給董勇振使了個眼色。

黑臉膛大漢臉上帶著獰笑,眼睛因為興奮而有些泛紅,他現在似乎已經看到,自己這一拳下去,把面前這個小子給砸的筋斷骨折。骨頭茬子從肉裡面刺出來,骨頭碎裂,肌肉綻開,就算是最好的醫師都無法醫治。而又沒有嚴重到會死的程度,讓他這一輩子都生活在痛苦和掙扎之中——如果他沒被凍死餓死,能熬過這個冬天,還能活下去的話。

但就當拳頭要落到紀長運身上的時候,他忽然眼角瞥到一個灰色的影子飛快的向這邊衝了過來,然後便是感覺腰肋位置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這一瞬間,疼得他鼻涕眼淚一起湧了出來,忍不住一聲悽慘的大叫。再然後,淚眼模糊中,他看到,面前的人離自己越來越遠。

再然後,他就重重落地,四腳朝天摔了個結實。這一下,似乎比剛才他們把那賴賬的小子扔出來的那一下還要狠,還要兇,他覺得自己四肢百骸都被摔碎了,摔裂了,摔斷了。渾身上下無一不疼,腰肋部位尤甚,竟然一時間無力站起來,只能躺在地上打滾慘叫。

場中一片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乾乾瘦瘦的董勇振身上。

那黑臉膛的大漢不清楚,他們可是看的分明,這個乾瘦巴快的跟閃電也似的衝過來,狠狠的一拳轟在宋黑郎的身上,然後宋黑郎就跟個泥娃娃也似,就給打飛了出去!

他們滿臉的不敢置信,這漢子不算高,也不算多麼壯實,怎麼就能一拳把人給打飛了?宋黑郎那廝身高體肥,怕不得有一百七八十斤!董勇振微微揚起下巴,滿臉倨傲的掃視了周圍一眼,然後臉上的傲慢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轉而化作了一副極其恭敬的笑臉,向著董策行禮:“大人……”

董策點點頭,緩緩走過來,向著那幾個兀自架著紀長運的混混淡淡道:“放手。”

那幾個混混對視一眼,都是重重的嚥了口唾沫。

那黑大漢宋黑郎是他們的首領,也是他們裡面最能打的一位,連他都給眼前這個不起眼兒的小個子一拳打飛了,他們就只想到了兩個字:高手!而這位高手又管眼前這個年輕人叫大人,再看看董策身上的錦衣華服,說不得就是個什麼官,最不濟也是一介貴公子!

民最怕官,他們方才雖然囂張,實際上卻只是這陽和城最底層的混混兒,混得連張麻子都不如。想及此處,幾人臉上都是露出畏懼的神色,趕緊鬆手放開。這個世道,不長眼的終歸還是少數的。

董策蹲下身子,也不嫌髒,伸手撥開紀長運面前長長披散下來的亂髮,擦乾淨他臉上的泥垢。

沒錯兒,就是那張清秀的臉。

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沒有了那一日的憤怒和悲哀,剩下的,只是麻木和茫然,眼睛無神的睜著,卻不知道有沒有在看董策。

董策輕輕拍了拍他的臉:“紀公子,紀公子?”

紀長運眼睛轉了轉,逐漸有了焦距和些微的神采,他眼睛盯著董策,嘴唇翕動了一下,卻沒說出話來。

“在下董策,紀公子可還記得我麼?”

董策臉上露出溫和的笑:“你被建奴擄走,是我帶人把你們救了下來。”

“你,是,董策?董,大人?”

紀長運目光中終於凝聚了神采,緩緩開口道。他好像很久沒有說話了一樣,聲音非常乾澀,就像是兩片兒生鏽的金屬在互相摩擦一樣,異常之刺耳難聽。

“沒錯兒。”董策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