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剃髮歸降的官員的告密,才知道弘賜堡那一段城牆因為經受過地震而有裂隙,因此趁夜色偷襲,驅使被抓捕來的漢家百姓用鎬頭拼命的挖掘,將外面城磚挖開,裡面夯土早已不實,撲哧流出,城牆崩塌。

建奴於此地殺入城中,守將面東叩拜,穿官衣自縊身亡,其妻妾四人,子女兩人,奴僕十餘人,皆自縊而死,家中竟無餘梁。建奴因羞怒而屠城,城中百姓軍兵上下四千餘口,無一倖免,城垣擁塞,屍橫遍地。

整個弘賜堡也就變成了一座死城。

這說明其實國人的血性,達明百姓的血性,並未遺失,而是因為生活的苦難,而被埋在了心底最深處而已。

這些血性,需要人們把它給激發出來。

國人能拼命,敢拼命,所缺少的,不過就是一個帶頭的而已。

在國朝,能夠帶頭的,無非就是官員鄉紳。在這個官本位的國度,官員,政府,朝廷,早就已經深入人心,無論人們怎麼恨它,在關鍵時刻,還是不自覺的依賴它,信任它,聽它的指揮,依附於它。

滿清入關之後,多少城池都是官員士紳帶頭先投降,於是百姓們也就毫不反抗,跟著投降。而像是江陰,官員士紳帶頭不降,於是百姓也就死戰全節。

在江陰典史閻應元等人帶領下,舉城不降,奮勇抗敵。前後長達八十一日之久,此役,十數萬江陰百姓面對二十四萬清軍鐵騎,兩百多門紅衣大炮,血戰孤城,靠著那座並不高大堅厚的江陰城,足足八十一日。清軍死傷數萬,而後城破,屠城,無一人降,城內死者九萬七千餘人,城外死者七萬五千餘人。

有明之季,士林無羞惡之心。居高官、享重名者,以蒙面乞降為得意;而封疆大帥,無不反戈內向。獨閻、陳二典史乃於一城見義。向使守京口如是,則江南不至拱手獻人!

正所謂:屍山白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一三四 白守備

董策看著這座殘破的堅城,策馬緩緩向前而行,心裡若有所感。

他忽然冒出來一個想法:“大明朝那麼多文人士子讀了一輩子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面去了麼?”

還是真正計程車林風骨早就已經在他們蕩然無存?只是把這個當成向上攀爬的階梯?換了個主子,照樣做官,照樣科舉。

……

新任弘賜堡守備指揮僉事白添福白大人親自帶人出門迎接出半里之遠。

弘賜堡守備以降,盡皆在此,數十兵丁護衛在冊,一根九尺高的旗杆上,上面寫著碩大的‘白’字的認旗正在隨風飄揚。

馬車一路軋軋前行,毫不停頓。

遠遠地,白添福便是帶著眾人在路邊跪下,董策一揮手,剩下的那些家丁便是紛紛打馬而出,分散到了四周警戒。其實這個行為有些多餘,畢竟在自己的地盤兒上,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但是劉若宰此行所謀不正,所行不端,心裡自然也就隱隱有些發虛,莫名無端的就是擔心,因此馬車裡的他看到董策這般行止,心裡卻是踏實了不少,暗自點頭稱讚。

謝鼎坤又給董策搶了一陣,恨得牙癢癢。

隨著車伕甩出一個響亮清脆的鞭花,馬車緩緩停下,整個隊伍也隨之停下。

劉若宰下馬,他穿了一件兒五品文官常服,這會兒外面已經頗有涼意,因此加了一件黑色的大氅,只不過看去很有些陳舊了。董策等人也趕緊翻身下馬,跟在他身後走到白添福等人面前。

白添福大聲道:“末將陽和衛指揮僉事,弘賜堡守備白添福,叩見提刑按察僉事兵備道大人!”

劉若宰低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起身!”

白添福道了謝,站起身來。

董策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