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說的根本不是關係到未來君主,甚至改朝換代的軍國大事,倒好像閒聊家常一般。

牧雲在憂心忐忑之餘,突然悟出了其中玄機——趙雍之所以會如此直截了當地跟她講這些話,顯然是想透過她來轉告趙源,這要比他親自“教育”要有效很多。敲山震虎,正是這般用場。

因此,她再次叩首道:“大王寬厚仁慈,能夠再給他機會,想必大郎君明瞭大王的苦心之後,也該感激不盡,努力悔改了吧。”

趙雍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嘆氣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阿惠從小到大一直不肯老實聽話,我打也打過,罵也罵過,就是不見長記性。現在我老了,想打也打不動了,只要他不再做什麼出格丟臉的事情,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就像對你們倆的事情一樣。”

聽他提到自己和趙源的事情,她不禁尷尬異常,只能低著頭不接話。

趙雍今天似乎特別有聊天的性子,眼神飄忽了一陣,突然轉移了話題,問道:“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時候的情形吧?”

“記得,那一次我險些掉落到護城河裡喪命,幸虧大王及時出手相救。這麼多年來一直沒能感謝您的恩德,現在想來,難免慚愧不已。”

他搖了搖頭,“不是那一次。燕國覆亡時,你還是個十歲冒頭的孩子,我怎麼會對你有興趣?我說的是三年後,政變之前幾日,你我在後宮的迴廊裡偶遇的那一次。”

牧雲當然記得此事,現在回想起來,那天在後宮意外重逢時,趙雍盯著她看時的眼神。當時她不明白,現在她已為妻為母,再回憶起來,心中突然一凜,頓悟了。

她覺得周圍的氣氛也隨之古怪了,彷彿環繞著一縷曖昧的氣息。她不敢再看趙雍的眼睛,只能把頭低得不能再低,額頭上漸漸冒出冷汗。

他當然瞧出了她的窘迫,甚至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覺失笑,然後出言打消了她的懷疑。

“媳婦怕是多心了,我既然讓你做了我的兒媳,自然不會再動那些邪念。”趙雍笑道:“我生平閱盡春色,你雖說是我所見過的女人中,姿色最好的,卻也不至於讓我如何迷戀,包括你的家家。女人嘛,有興趣就寵了,沒興趣就不理睬了。自來痴情者愚,多情者狂。過於迷戀女人,只會讓男人變成胸無大志的庸才。”

牧雲的心稍稍放鬆了些,想擦汗又不敢,只是在疑惑,既然他對她沒興趣,為什麼要提當年的事情?

“大王高見。”她低聲附和道。

他終於說明了緣由:“話說回來,那次我遇見你時,身邊正好跟隨了一位頗有名氣的術士,他的預言,準了一半;剩下一半,是關於你的。只不過,現在我還不知道是否會被他說中。”

牧雲這次終於抬起頭,和他四目相對了。“關於奴婢的預言?”

趙雍的話不過說了一半,卻明顯不想繼續了。他的眼中漸漸浮現了疲憊之色,沉默半晌,終於擺了擺手,“這個,以後再說吧。我也累了,你回去吧。”

見他的確不想說了,她自然不便多問,只得再次行禮,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倒退幾步,方才轉身離開了。

……

春光明媚,街頭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幾乎沒有幾個人能注意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坐著一個沉默寡言,沉靜到有些可怕的年輕人。

趙汶在街頭的集市中坐了好幾天了。與平日裡大不相同的是,他喬裝打扮了一番。穿著一身粗布短衣,頭上戴了個草編的斗笠,每天一大早就在這個不起眼的位置擺設一個小小的攤子,攤子上有幾個大大小小的木雕。

他可以從早到晚一直默默地坐在攤後的石頭上,在手裡的木料上雕刻著。即使無人問津,一件都賣不出去,他也沒有任何失望或者煩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