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流露,眼睛裡的神色有如古井深潭,不起任何波瀾。

這天下午,臨近黃昏的時候,終於有一雙穿了繡鞋的腳在他的攤位前駐足了。他並不抬頭,繼續精心雕刻著。

一雙纖纖素手將他攤位上唯一的一尊仕女木雕拿了起來,反覆擺弄著。過了一會兒,女子似乎輕輕地嗟嘆了一聲,然後開口問道:“這件,多少錢?”她的聲音很動聽,可謂是鶯聲燕語,讓男人只要一聽,就會心中癢癢的。

然而趙汶並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這個不賣。”

女子訝異了,“不賣,為什麼?這麼多木雕,只有這件最好。我可以多出些錢。”

“這是我的妻子。”

他看著女子手中的木雕,它是按照牧雲的模樣雕刻的,即使不用參照著她本人,他照樣能按照記憶和印象,雕得栩栩如生。然而,他這些年來雕了無數個她,卻始終沒有一件滿意的。

“是嗎?要真是這樣的話,您的妻子還真是美貌呢。”女子看著手裡盛裝華服的仕女雕像,顯然不相信他這樣一個衣衫破舊的平民能有一個如此身份的妻子。

趙汶將木雕從她的手裡取回,重新放在攤位上,用毫無情緒流露的聲音說道:“我的妻子,不能賣。”

女子並沒有惱火於他這樣冷漠的態度,而是戀戀不捨地起身離開了。他始終沒有抬頭朝她看上一眼,仍舊繼續擺弄著手裡的活計。

過了沒多久,她去而復返了,再次蹲在他的攤位前,手心裡多了滿滿一把制錢,大約有二十多枚。

“我實在喜歡那個木雕,不過你既然不肯割愛,我也不敢強求了。我給你錢,你為我雕一個,如何?”

趙汶猶豫半晌,看看她的手仍然懸在半空,似乎鍥而不捨了。於是,他終於伸手過去,接過她給的錢。“嗯。”

女子很是歡喜,去臨近的攤位處借了張簡陋的胡床,在他對面坐下了。“那你就開始吧,到天黑前應該可以完成吧?”

趙汶沒有回答,只是放下手裡完成了一半的木雕,抖了抖衣襟上殘餘的木屑,在箱子裡選擇了一塊合適的木料,終於抬起頭,打量起女子的相貌來了。

這是個大約十五六歲的女子,鮮卑人,看打扮還算過得去,卻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人家的女郎妝扮。

然而他的動作卻停滯了片刻,只是定定地盯著她瞧。倒也不是因為她那清秀柔弱、我見猶憐的相貌,而是她的眼睛,讓他似曾相識。這是鮮卑人中頗為少見的藍眸,他見過很多鮮卑女人,只有牧雲是這樣的眸色。因此,他不能不吃驚了。

女子似乎習慣了別人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倒也沒有什麼侷促。也並不催促,頗有耐心地等待著他看夠了之後好開始雕刻。

趙汶看了好一陣子,也沒有停止這種發怔。如果說,妻子的眼睛就像陽光灑落在蔚藍的大海上,那麼她的眼睛就像一夜冷雨過後滿漲的秋池;有一種形容不出的別緻風情,足可使人過目不忘。

“敢問女郎,是否已有夫家?”他直截了當地問道,一點也不怕女子覺得他唐突。

“沒有。”

“看女郎的年紀,至今未嫁,似乎別有隱情。不知能否告知在下?”

她淺淺而笑,並沒有隱瞞,“我在太保孫騰府上,習得些歌舞技藝,只是才智淺陋,至今未得出面陪客罷了。”

趙汶的眼睛裡,終於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可表面上,他仍然不動聲色,繼續問道:“女郎可有閨名?”

“有,名喚‘玉儀’。”

132

132、野心 。。。

趙汶的嘴角終於出現一抹罕見的笑容,笑得頗有幾分古怪。女子不明白他為什麼是這樣的眼神這樣的笑容,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