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萬家燈火,薛向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在他記憶裡,去年蕭山縣城的夜裡就沒這些燈火。

許是做官太久的緣故,薛老三對這種民生變遷,實在是敏感的過份。

在窗前佇立良久,抬手看錶已是十點多了。薛老三便關上窗戶,步到門角,取過摺疊床攤開,又從書櫃下邊的大櫃裡取出鋪蓋鋪上。

此處,是薛老三辦公室,自打他從夏家搬回來後,這裡也便成了他的臥室。

原本。他薛老三堂堂一縣首腦,決計不會因為陡然搬家,就沒有安身之處,不說現在的蕭山,富的淌油,便是曾經的窘迫蕭山。也有安排縣委領導的筒子樓。

從前,他薛縣長高風亮節,不願和前任爭房子,可現如今,他薛縣長已成了薛書記。赫赫蕭山第一人,別說住縣委筒子樓最好的房間。就是喝令再建一幢樓,也是力所能及之事。

不過,薛老三懶得折騰,乾脆就搬辦公室來了,一來,免得上班下班,幾處跑,二來,他也不願去擠筒子樓,當然,這裡說擠,倒不是說縣委領導分得房子不夠寬綽,而是筒子樓里老老小小,縣委家屬實在是太多,他又是個不愛應酬的,自然樂得躲在此處清靜。

除此之外,還有個不能言道的理由,那就是薛向真的預感到自己在蕭山待不久了,如果說只許子幹那次拿振華首長點他也就罷了,這次,他回家,薛安遠也隱隱露出幾句什麼“穩紮穩打,別好高騖遠”之類的話。

薛向鋪好的床鋪,墊高了枕頭,又把檯燈掉轉了頭,剛好臨在枕頭上方,他折身回桌前,拿起那本毛有財上次送來的蕭山縣財政明細,準備翻開,忽然,電話響了。

接起一聽,是許子幹。

“哈哈,老三,你小子學精了啊,跑得挺快,振華首長拍了桌子,叫人去捉你,結果和你小子趕了個前後腳……”

電話裡的許子幹似乎很是歡樂,繪聲繪色地描繪著振華首長生氣的模樣,好似親見,可薛向知道其實他壓根兒不在京。

要說許子幹說薛老三跑得快,這點,薛向絕對認可,要不是跑得快,他薛老三怎會昨天中午剛搶了蘇美人,今天傍晚就在蕭山縣的辦公室了呢,還不是有心規避的結果。

原來,薛老三料得自己搶親之舉,必不會造成什麼太惡劣影響,一來,他當時在場中真真假假地一通蠱惑,再加上龍國濤幾位的賣力配合,不明真相的群眾多半會站在他這邊;二來,他和蘇美人的親事,是蘇家老太爺親自定的,這官司就是打到政治局,誰也不能說他薛老三半個不是。此外,先前場中一個禿頭中年和馬蒙奇的低語,盡皆被他這超強聽覺,收束入耳中,讓最後一點隱患也掐死了——老馬家不會鬧騰了,畢竟什麼時候都是,民不舉,官不究。

既然沒有惡劣影響,薛老三為何還慌里慌張從京城連夜往遼東趕了,回家一趟,屁股都沒落過家裡的沙發,飯也沒吃上一口,如此折騰,所為何事?

還不是為了躲振華首長,畢竟前次薛老三闖了紅星茶館一趟,就被振華首長叫到蘭竹廳,吃了好一頓掛落,而今次情節相對上次紅星茶館兒,薛向認為還是嚴重得多,畢竟上次再是衝擊國家機關,說開了,也不過是衙內們爭鋒,其實在振華首長這種級別的大佬眼裡,也無非是小孩子打架。

而今次,他薛某人是在眾多達官顯宦眼前,攪合了人家婚禮,更不提的是他薛老三如今的身份,較之兩年前,攀升了不知多少,騎摩托車闖婚宴,是個縣委書記該乾的麼?

正是有著這層顧慮,薛老三剛把蘇美人拖到家,交給了蘇老爺子,又跟薛安遠交代幾句,他爬起身就跑路了。

而這會兒聽許子幹調侃,薛向慶幸之餘,便又生出自得之感。

誰成想這得意還未持續片刻,電話那頭許子乾的另一番話,便如同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