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了一口氣,大聲喝道:“如今漠北風雲驟變,局勢不明,副大都護一直都是一等一的聰明人,應該知道這時候誰跳出來得最早,誰就最容易成為最扎眼的那個!不管副大都護這次是懷著什麼目的來的,你贏了,後頭的同羅牙帳所在未必就一定穩妥;至於輸了,中原有一句古話,牆倒眾人推,你以為到時候漠北還會有同羅之名!如若此次大唐對回紇能夠大勝,挾著大勝之威回師時,你當如何自處?到時候再有安祿山等輩在陛下面前進讒言,你以為昔日突厥的登利可汗,烏蘇米施可汗,頡跌伊施可汗是怎麼死的?莫賀達乾和可突於又是怎麼死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阿布思的背上已經有些微微出汗。然而,他早知道陳寶兒是個極其懂得用言語挑動人心的人,並不敢完全輕信,當下冷笑道:“我不是輕信人言的烏蘇特勤,也不是因為兒子一句話就對你深信不疑的乙李啜拔,這一套對我不管用。”

“那麼,如果我想請副大都護稍稍等待一下,和我一塊看一場安北牙帳城中的好戲呢?”

看好戲?陳寶兒人都在這裡,安北牙帳城中……等等,之前對方可說過,留守安北牙帳城的人是更勝其十倍之人!

阿布思原本就並不打算率軍強攻,要知道那可是攻城,以安北牙帳城的高大城牆,真的正面衝擊,至少得數萬人去填。所以,在眼珠子一轉後,他便嘿然一笑道:“既然陳司馬有此雅興,那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好,那我就陪你看戲便是!”

深夜的安北牙帳城中一片寂靜。效仿長安以及洛陽兩京的設定,城中縱橫交錯裡坊之間的大街上,也有策馬巡行的衛兵,而裡坊中那些大小十字街,也有巡兵往來。因此,當這漆黑的夜晚中,西城升人坊中,突然一點火星燃起,眨眼間熊熊火勢四起之際,立刻就有巡兵趕了過去救火。然而,陡然燃起大火的並不止一處,南城、北城、東城,相繼有大火不斷燃起。站在城牆高處俯瞰,就只見幾處著火點喧囂不斷,甚至隱隱傳來了喊殺聲。

不消說,立時有一營一營成建制的衛兵風馳電掣地騎馬趕往著火的裡坊,大街上的防戍竟是一下子鬆弛了不少。在往日大街兩側用於排水的水溝中,一隊隊身穿黑衣的小股人馬在不足膝蓋高的汙水中快速往東面的城門趕去。眼看那高大巍峨的城牆赫然在望。頭前幾人立刻搭起了人梯,輕輕巧巧就翻了上去。等到幾十個人全都上來,眾人七手八腳脫去了綁在小腿上的油氈,開始緊張地檢查自己的武器。

“立刻動手!”

城中四處放火營造聲勢,可如今這批死士卻是志在開啟東城的城門,因此自然不會採取太過招搖的方式。一個個包裹了棉布的鐵鉤被拋上了牆頭,一個個人影手腳並用敏捷地在高高的牆面上攀援,隨著第一個人悄然翻上了城牆,接著又是第二個第三個。須臾,城牆內段多了幾十個鬼鬼祟祟的黑影。在無聲的命令下,其中兩個人向兩個垛口處面朝外站崗的哨兵撲了過去,從背後將人架住後,手中彎刀輕輕一割,對方竟是連一聲都來不及出。

就在後頭的人鬆了一口大氣之際,悍然動手的那兩個人卻沒有得手後的喜悅,而是露出了深深的震驚和不可思議,手中的哨兵屍體也一下子把持不住了,竟是倒在地上。本待不要驚動守軍,這才會讓人摸掉哨兵,面對這一情形,其他黑衣人頓時勃然色變。可人體倒地卻並沒有發出砰然聲響,而是在這夜空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鈴聲。

鈴鈴鈴——

昏暗的城牆上倏然亮起無數火炬,瞬息之間把這裡點亮得猶如白晝。措手不及的黑衣人們環顧四面,見外城牆的垛口旁邊每隔十數步就有一個哨兵,可卻在這樣的陡然大變中沒有反應,這才終於反應出來事情不對。果然,最先動手的那兩個黑衣人一腳把地上穿著唐軍服飾的屍體踢了個翻身,竟赫然是穿著軍服的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