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蓉仍舊保持著那個僵硬的姿勢,毫無感情色彩說道:“辛苦你了。現在,幫我拿鏡子來。”

她臉上塗抹著濃厚的藥膏,一頭黑髮披散著,襯著白色的中衣,越發白的像雪,黑的像夜。

釋懷難以抑制地聯想到了黑白無常。

再聽她的聲音,哪有一絲溫度?倒像是摻入了冰渣滓的沙子。

釋懷不敢怠慢,急忙從妝臺上拾了一把花好月圓手持銅鏡遞過去。

薑蓉就像是打量一個陌生人,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鏡中人。不時地挑眉、眨眼、微笑,旁若無人地做出種種表情。

那份認真、執著,看上去是那麼地詭異、驚悚。

看得釋懷雞皮疙瘩掉一地。

她隱隱覺得,薑蓉好像是鬼上身一般,眼前所見,根本就不是素日裡的那個薑蓉。

“讓含笑進來,你可以走了。”

薑蓉忙中偷閒般丟過來一句。

釋懷並不能領會她的意思,只道她不滿意,便趕忙道:“要做什麼,蓉姐只管吩咐,我做得來的。”

也許,薑蓉是想解手吧?釋懷暗中想道。

薑蓉突然“啪”地將鏡子拍在床榻上,厲色喝斥:“叫你走,你沒聽見?還是說,含笑也給打死變賣了?”

這口風很差,苗頭很不好。

釋懷何曾見過她發怒?驚疑之下,再不敢多嘴,趕緊去門口喚了含笑進來。

“門關好,不許任何人進來!”

身後,薑蓉陰惻惻地命令著。

房門掩上的瞬間,釋懷看見床邊的薑蓉攬起了一側的長髮,對著鏡子嫣然一笑。

彷彿在多情的歲月,邂逅了多情的人,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溫柔多情,帶著循循善誘,含著無限憧憬:“睡不著,說些有趣兒的事情吧。說說你都聽見了什麼、看見了什麼。”

姜家人的突如其來,把楊家上下弄了個措手不及、人人仰馬翻。

彼時,楊老三剛被老太爺一封急信生生從縣衙拽回來,雙腳剛剛踏進楊家大門,氣都沒順過來呢,後腳姜家的一票老少爺們就氣勢洶洶地殺了過來。

裡裡外外的家丁、護院試圖阻攔,還沒等靠近,就被抽到一邊去了。

姜家是有備而來的,個個手裡攥著趁手的傢什:鐵骨扇子、馬鞭、戒尺、皮帶。

他們從大門口一路嚷嚷著進來,口口聲聲要見姜姑娘,要帶姜姑娘家去。

正值午飯剛過,裡外靜悄悄地,都在準備午睡了,忽然間雞飛狗也跳,倒像是強盜破門一般,上上下下哪有個不驚、不亂的!

婆子丫頭們東躲西藏,避之不迭。

慌亂之下,也顧不上什麼禮數規矩了,直接就大聲喝斥起來。

聽說舅子來了,楊大爺愣怔了好一會兒:“馬上就要收麥子了,不逢年、不傍節的,這是要幹什麼?”

聽說是衝著薑蓉來的,楊大爺直覺地就想往炕洞裡鑽。

他是見過薑蓉的傷勢的,委實地觸目驚心。眼下還沒消腫,哪裡禁得住人看?要是給姜家人瞧見了,還不得火得把楊家的屋頂都掀翻。

“爺,你要幹什麼去?”大太太一把拉住他。

蕭牆內外之第72回

楊大爺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幾十年的夫妻,大太太怎能不瞭解他什麼脾氣?當下不禁哭笑不得地好言相勸:“事情已經發生了,逃避只會顯得咱們心虛理虧。但是,別忘了,動手的可不是咱們。”

楊大爺遲疑的工夫,大太太已經喚了人過來,得知老三已經進了大門了,說不準已經跟姜家的人對上了呢,大太太就鬆了口氣,親手幫楊大爺更衣。

考慮到情況特殊,故意避開了鮮豔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