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從棚屋的縫隙中漏下來,早春的晚風吹在面上很冷。金髮少年滿臉都是汗水,大口喘著氣,卻始終不願意就此放棄。

盧克開始頻繁踏足神殿。他努力、虔誠地祈禱,希望上主能夠再次開恩,讓他重拾戰鬥的光輝。

他一次又一次地向神官懺悔,希望能夠藉此抵消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否犯下的罪惡。

只要能夠重新揮劍,他什麼都會做。

不能揮劍戰鬥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盧克里修斯活到現在的唯一方式就是戰鬥,而當這件事都被剝奪走,他第一次被迫直面自己的無力和無能--如果他可以,他完全可以利用這些年結識的大人物進入王廷或是城市,成為文職官員。

他絕望地努力過,但他很快發現這也不過是空想。

盧克此前根本沒能建立起這樣穩固的關係網,找不到晉身的門路;即便他真的成為了哪裡的書記官或是掌管財務的行政官,他很懷疑自己能在巧言令色的大人物間周旋多久。

剩下的一條路只有拋棄世俗、成為神官。

但盧克發現自己無法再像幼年時那樣為通行語經典著迷,他甚至無法安心地在神壇前祈禱。

神明真的存在嗎?即便存在,冷酷、不理會祈禱的神明真的值得信仰嗎?

他還沒法做到罔顧自己的懷疑許諾下虛假的誓言。

在反覆的自我折磨和拷問中,盧克再次消瘦下來。他辭別了領主,不知道要去向何方,便跳上了道上遇見的第一輛馬車,和成筐的甘藍坐在一處。這無疑辱沒了騎士的身份,但盧克已經不在乎了。

車上還有個看上去興高采烈的鄉村老頭,一路上不斷試圖和盧克答話。

“年輕人,你看上去有心事。”

盧克溫和地笑了笑。和陌生人相處竟然讓他覺得輕鬆沒有負擔:“是的。”

“讓我猜猜,難道是因為一位美麗的小姐?”

盧克不由笑了,他這才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強烈的悲哀和迷茫再次襲上心頭,他垂下頭,淡淡道:“不,我曾經是個劍士,但現在不再能揮劍。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老頭沉默了片刻:“噢我知道這種感覺,你會想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會覺得死了會更加省心。”

“是。”

馬車吱呀呀地在一座旅店前停下,鄉下老頭搓著雙手靠近,低聲說:“如果您願意的話,我也許有方法能讓您重新戰鬥。”

盧克懷疑地盯了對方一眼,仔細打量對方被太陽曬紅烤乾的臉頰和略顯精明的眼睛。一股強烈的衝動襲來,他聳聳肩:“有何不可?”

“年輕人,我必須事先警告,這可能會要了你的命。”

“那聽上去再好不過。”盧克微微笑起來。

老頭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會兒,彷彿感到驚訝,他最終說道:“那麼,就請你先給我買杯麥芽酒吧。”

小酌一杯後的事變得很模糊。他似乎只是和這個來歷不明的鄉下老頭多聊了幾句,記憶裡旅店的壁爐火燒得極旺,亮到讓他誤以為見到了太陽。

等到炫目的重影消散,盧克里修斯發覺自己躺在旅店底樓,打哈欠的夥計狐疑地盯著他看,猶豫了半晌探頭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身體感覺很沉重,但盧克還是摸索到了樓上的房間躺下。一夜的夢中盡是亮光和無盡的火焰,他恍惚間覺得又回到了受傷後的病床上,渴求的只有死亡的解脫。

窗外恬噪的鳥鳴將盧克驚醒,他覺得全身出奇輕鬆。出於某種不可言說的力量驅使,他拔出了閒置已久的寶劍。

他不僅能輕鬆揮舞騎士劍,甚至比以前要更為輕鬆自如。

盧克急忙下樓尋找那個老頭,可對方已經不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