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眼見著氣氛劍拔弩張,不由微微皺眉,有些責怪地看了聖女一眼,自顧自含笑緩和氣氛道:“既然如此,兩位等會兒不妨好好敘舊。梅里閣下,這位便是英格蘭王……”

趁著雷蒙德和梅里繼續互相引見,西莉亞轉過頭默不作聲地和盧克交換了一個眼神。

“聖女大人?”芝諾並不清楚內情,便低聲詢問。

西莉亞也不隱瞞:“若不是盧克爵士,我現在說不定還在這位梅里閣下手中。”

芝諾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才輕聲嘲道:“只希望對方不要和您一樣記仇,不然這和約只怕等春天到來都談不攏。”

西莉亞已然習慣了芝諾綿裡藏針的說話方式,便一笑置之。盧克站在兩人身側聽了全程,最後只隱忍地壓了壓眼瞼。

說話間雙方再次分別落座,侍者呈上美酒和佳餚,雷蒙德正式宣佈開宴。

“我必須承認,您對酒的品味實在是超群。”梅里擱下杯子,半是恭維地向雷蒙德發問,“您是從哪裡弄來這般美酒的?”

雷蒙德哈哈一笑,隨口答道:“這是從法蘭西帶來的佳釀,您若是喜歡改日我贈您幾桶。”

“那我就不客氣了。”梅里笑容不改,冷不防說道,“要知道,我已經記不得上次喝酒是什麼時候了。”

雷蒙德和理查面面相覷,後者抬抬眉毛:“據我所知,摩洛神並不禁止飲酒。”

“的確如此,但……”黑髮青年語含機鋒,誇張地嘆了口氣,“大馬士革人害怕主神餘怒未消,降下災禍,已然戒絕飲酒多時。”

長桌上有片刻的寂靜,梅里話中有話,誰都不敢貿然介面。

西莉亞此前一直任由雷蒙德和理查營造其樂融融的氛圍,這時才驀然開口:“幸而您現在還安然無恙,想來已然逃過天罰之苦,不如再多飲一杯。”她說著笑盈盈地舉起酒杯,向梅里遙遙一敬。

“只要有一日我們被隔絕在聖城外、無法燃起聖火,主神便有可能責罰我等的無能。也因此……我更不敢貪杯。”梅里顯然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侃侃而談起來,“眾位,今日我冒著嚴寒前來並非為了掀起又一場腥風血雨。來自西陸的眾位信奉無名的神,而我等則祖祖輩輩蒙主神摩洛眷顧,才得以綿延血脈至今。我與在座眾位一樣,不過是會生老病死的凡人,又有什麼資格談論神明的真偽呢?認定自己的神明才是唯一的神、並以此為藉口戰鬥殺戮,難道不是我等凡人的傲慢嗎?而傲慢,不論在救世主口中、還是摩洛神使眼中,都是不可饒恕的罪惡。”

他說著起身,朗聲道:“錫安固然是各位口中的聖城,於我們而言,錫安的神聖程度並不亞於眾位。而我們所想要的不過是登上錫安山燃起聖火,向主神祭祀。開放聖城門戶,這便是我此番前來唯一重要的請求,還望諸位好好考慮。”

梅里是個富有感染力的演說者。他天生便有吸引人注意力的天賦,加之一口通行語流利動聽,抑揚頓挫的毫無生疏感。他鏗鏘有力的話語迴盪在大廳中,連原本在斟酒的僕役都不由停了動作傾聽。

黑髮青年見狀露齒而笑,毫無畏懼且輕鬆地為自己的演說收尾:“如果我的人民能達成夙願,我也能放心地多喝上幾杯了。”

語畢,梅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僕役見狀還要斟酒,他卻堅決地揮揮手,倒像是在宣誓達成目的前再不飲酒。

十字軍派來的眾位貴人們神情各異,雷蒙德和理查面色古怪地對視一眼,都覺得十分棘手。梅里的說法不無道理,如果要反駁他,必然要再次重複摩洛神是異端邪神的論調,而這對和談而言無疑是最不明智的選擇。

錫安國王輕飄飄地打起了圓場:“讓迦南恢復和平正是我等來到希隆的原因。”

梅里卻不打算就此放過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