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向他的女伴這樣批評。

女的把澄澈的眼光,飄落到了窗外的水面上,暫時沒有作答。停了停,她忽然迴轉頭來說:“咦!你不是告訴我,這裡今天有個特別節目麼?”

“這是一個朋友向我說的。”男的呆了一呆然後回答。他看看手錶,又把目光在四周兜了個圈子,好像在找尋什麼人。他說:“他約著我,在這裡會面,但是他還沒來。”

這男子在說話的時候,不時把眼光送上他帶來的那個紙包。他好像有一句話想說出口,而又吞吞吐吐並沒有說出口。他有一種神情不屬的樣子,因之,他對他的女伴所提出的問句,有些答非所問。

女的卻並沒有注意他的神情,她只顧望著池子裡的那些活躍的魚,好像小孩看到櫥窗裡的玩具,表示很大的依戀。

“如果這時有人知道五年前最著名的女游泳家繆英小姐,今天正坐在這大陸游泳池的參觀席上,而默默然並無一點表現,他們將感到如何的驚奇呢?”

“請你不要再提那些話。”女的猛然收回視線。她的眉毛皺得很緊。她似乎想盡力找出一句不相干的話來,躲閃當前的話題。但是結果她說:“宇宙的根本原則是交易。希臘那個哭泣的哲學家曾這樣說:人不能兩次沐浴於同一條河流。——你看這池子裡的水,放走了舊的一池,換上了新的一池。誰在依戀那些已放走的水?這豈不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一陣含有傷感性的沉默籠罩著他們的座位。卻讓欄外大片的歡笑聲和拍手聲,溜到了他們的耳邊。這時候,在池子裡的深水部分,有兩個人,在比賽一個短距離的蛙式游泳;其中的一個,姿勢活像一隻小青蛙。另有一個女子,正把水淋淋的身子爬上池邊,一面從池子裡舀起水來,嬉笑地揮灑著,因游泳倦了而坐在木板上暫時休息的同伴。再看池水極淺的部分,有一個初習者,正以冒險家航海的姿態,在舉行一種“燭式游泳”。——所謂燭式,這是一個新穎的名詞,需要一點解釋:普通游泳的姿勢,不是俯,便是仰,或者是側。而在初學游泳者,他只能把身子像插燭似的直立在水中,因而有些滑稽家們給它取了一個新的名目,叫做“燭式”或“檢閱式”的游泳。——那位冒險家,站在池子的一端,望著那片汪洋的大海,腳底下,已浸到了好幾寸以上的水波,他準備從這斜坡形的池底上,由高而下,把腳步移向池之深處,他的神氣,像是一個初學步的小孩,搖憐憐從梯頂上面走到樓下來。有的人在向他拍手,有的人在向他鼓譟,那個踞坐在一張特殊的高椅子的救護員,躲在一片遮太陽的布幔之下在向他笑。

一片“輕輕控控”的水響與許多歡笑聲組合成了一種別處聽不到的交響。——這繁雜的交響中包含著春天的生氣與夏天的熱力。

池子裡的活躍的鏡頭,卻使看臺上的這位女游泳家,對於過去的一切,發生了很大的憧憬。

有一片水波那樣的回憶,晃盪於她的腦膜上;這是一張五年前的影片,片子雖已模糊而褪色,可是其中卻有些動人的場面,而眼前坐在他對面的這個同伴,也正是這張舊片中的重要角色之一。

在五年前,眼前的這位繆英小姐,她是本市××大學的高材生,同時她也是本市體育界中的一位數得起的女游泳家。在當時,甚至有人誇張地說:“她的游泳技術,或竟超過那位‘美人魚’楊秀瓊小姐。但是,世間無論什麼東西,自一塊肥皂以至一位名人,其成名都需要借重於“拉拉隊”。過去的楊小姐,因為有人代他“執鞭”因而一舉成名,至於我們這位繆英小姐,卻因“拉拉隊”宣傳勢力之缺乏,於是同樣一個女游泳家,為了這點差別,她的名氣,就比不上楊小姐。但雖如此,當然這一尾副牌美人魚,在當時許多釣魚者的饞眼之下,也是一個“臨流而羨”的目標。而在大隊漁人之中,年輕漂亮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