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只覺鼻端傳來一陣異香,香氣非常淡雅,但卻奇寒徹骨,眾人禁不住都是一個冷戰——正是那些屍體上的氣味。

眾人訝然抬頭,向這個殺人妖魔看去。

然而再沒有人的目光能從他身上移開。

他全身籠罩著若有若無的冷光,一抬手,冰魄的光澤就從他垂下的衣袂中照人而來。他來到眾人面前,舉止間有種說不出的飄逸,卻又詭異之極。

滿天月光似乎更盛了,然而真正的黑夜卻似已隨他翩然而降。

眾人的手足都宛如沐入冰池之中,然而極度的恐懼仍不能阻止大家去凝視他的雙眼。

那雙眸子澄如止水,比眼前的大海還要深沉。淡漠的神光中,竟似乎藏著難以言傳的憂傷與悲憫——無論如何,這雙眸子只應該屬於釋迦太子,而不是屬於這個舉手之間就收去幾十顆人頭的妖魔。

恰恰這樣的妖魔竟有一張完美無缺的臉。

甲板上的諸人,稱得上風標出世的比比皆是。然而休說男子,就是最自負美貌的女子,也不得不驚歎,這是一張諸神嘔心瀝血才雕琢出來的面孔。美麗得詭異的輪廓上,恰到好處的點綴著精緻到極點的五官,就彷彿暗夜中的星辰,照耀著整個世人。孤獨、優雅、毫無瑕疵。如果非要從他臉上找出一點缺陷,那就是他的膚色和唇色過於蒼白,似乎終年不見陽光。

如果一個妖魔有了這樣一張臉,大家都寧願不把他當作妖魔來看。何況,他肯定是人,還是最為養尊處優的人。妖怪雖然能變化出完美的面孔,卻變化不出他身上那種沉靜的貴族氣度。

此時,這位紫衣少年居然開口了:“化外之民,久慕中原風物,千里存臨,不幸值盜。坐船既毀,親朋復杳,惶惶如喪,營營奈何?欲求一席,心復愧然。座中君子,能賜錐地乎?”話雖略顯深澀,他說來卻無比的自然。

唐岫兒聽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這個殺人惡魔居然文縐縐的向他們求助,還要住在這艘船上。

她搶先問道:“你是誰?”

紫衣少年道:“諸位可以叫我小晏。”

唐岫兒撇嘴道:“這肯定是假名。這麼說來你是不肯用真面目示人了?”

那少年居然微微一笑:“名字雖假,每一寸面目卻都是真的。”

想不到他居然還會笑。

就在這一瞬間,四周所有的血腥、戾氣都頓時消散。彷彿天地也因這一笑而洗淨重生。

眾人被他的笑容所攝,似乎一切都已淡忘了。

那個自稱小晏的紫衣少年將目光轉向謝杉,道:“多謝這位公子醫治紫石姬,還是讓我來吧。”

謝杉愕然抬頭,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只覺紫光一長,人已到了眼前。他袍袖輕輕一帶,謝杉手上的那個少女已到了他懷中。

謝杉只覺觸手一陣奇寒,腦海片刻間化為空白,對方手上不帶分毫內力,但在他出手那一瞬,周圍的一切就彷彿被無形的魔力凝固,任由他從容出入,將紫石姬抱走。

天底下從未有這種奇異的武功。謝杉心中一凜,不由往後退了一步。抬頭看時,就見唐岫兒正有些鄙夷的望著自己,臉上頓時有些發紅。

那少女一直昏迷不醒,剛入紫衣少年的懷中卻就醒轉過來,她掙扎而起,在甲板上勉強跪直了身體,低聲道:“主人,屬下……屬下沒有能阻止他們前來,屬下……”她胸口劇烈起伏,再難出聲,一雙明眸中滿是愧疚自責之色。

小晏點點頭,轉向卓王孫道,抱拳道:“紫石姬傷得不輕,還請船主行個方便,讓我找個地方為她略為醫治。”

卓王孫微微一笑,在眾人均未出一言的情況下他居然一眼就看出自己才是真正的船主,這少年果然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比他想象中還要高明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