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見”或者“好巧啊”,哪一個聽起來更自然。然而舒姝從他身邊走過,壓根就沒去看他,他落在地上的眼睛卻瞄見她穿一雙藍色的棉拖鞋,懷裡抱著一臉盆,她走得不快,經過他時,還和人聊著天。

顧亦城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可失落又接踵而至,她離他那麼近,卻又那麼遠。苦笑著將地上的東西往購物袋裡扔,在撿起一包粉色袋子的時候,嗆了口冷空氣,七度空間?那是一包衛生巾……

顧亦城尷尬的將衛生巾快速塞入購物袋裡,彷彿聽見周圍有竊竊私語的聲音。他故作鎮定的站起來,身旁一個男生問,“嗨,你在追哪個系的美女?”

顧亦城茫然的看著他,不明所以。

“我每天給女朋友打熱水,這星期都看見你。”對方一副我都知道你別裝了的表情,讓顧亦城又是窘迫又是好笑。

他乾乾笑了兩聲,以最快的速度撤離“犯罪現場”,這一刻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像個罪犯。無論是行為上還是思想上。

一包衛生巾,陌生人的一句話,打碎了顧亦城沉迷其中跟蹤遊戲。

他的理智終於站出來質問他:顧亦城,你幹嘛呢?你到底要想怎麼樣?六年了,你還忘不了?現在好比屋頂都蓋好了,為什麼非要一口咬定,才剛剛蓋到第一層。這樣的執著沒有意義,也沒有結果。不管你對她還有存著怎樣的心思,放得下也好,放不下也好,事實是什麼?事實就是顧亦城和舒姝,生活在不同的軌道上。

接下來的幾天,顧亦城停止了這樣的跟蹤遊戲。他頻繁的聯絡以往的同學,參加各種聚會,儘量讓自己忙碌起來。偶爾聽見有人提及她的名字,真的只是偶爾而已。他裝聾作啞,好像舒姝這個名字真的離他已經很遠,遠得已經記不清了。

然後,他也終於零星的從別人的口中知道了一點舒姝的現狀。

兩年前,她考上碩博連讀,現在屬於半工半讀的狀態,幾乎不曾主動和以往的同學聯絡,就連程寒也斷了聯絡。還有一件事讓顧亦城百思不得其解,她讀本科時曾經休學一年,時間恰好是他去英國的那年。

他努力回想當年發生的一點一滴,生怕漏掉什麼細節。卻悲哀的發現,原來自己真的不曾走入她的生活。

不曾相愛的愛,他踩在虛無之上迷失了自己。

顧亦城再一次定了回英國的機票。週六的清晨,將車開到A大的宿舍樓樓下。

他對自己說:再最後看她一眼吧。上次一別六年,都快記不清她微微一笑眼角的神采。這一別,說不定真的就是一輩子。接著他又安慰自己,其實一輩子也不長……

漫長的等待中,那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宿舍樓前,提著手提包,走路慢悠悠的,然後像陌生人一樣經過他車旁。顧亦城閉上眼,仰望天空,長長撥出一口氣,終於踩下油門。

顧亦城的車慢慢從舒姝身邊滑過,倒車鏡中的她看起來臉色有點慘白,然後她停下腳步,捂住肚子。不舒服嗎?他想。忙回頭去看。見她蹙著眉頭,就那樣硬生生的倒了下去,旁邊傳來驚呼聲。

顧亦城不太記不得自己是怎麼下車的,又是怎麼去的醫院,他抱起她時,她額頭一層薄汗,他將塞她到副駕座上,她緊閉著眼,死拽著他的衣服,嘴一張一合像在說什麼,他湊近去聽,聽見她喃喃道,“包、手機……”

顧亦城沒好氣的轉身,撿起地上的手提包扔車裡,手機順手揣兜裡。

到醫院後,他看著她被推薦急救室,護士在她手上扎針,每一下都像紮在他心上。

然後,護士拿來單子讓他去交錢。

顧亦城交完錢回來,醫生問,“病人家屬來了嗎?”

“她是……家屬不在國內。她怎麼樣了?”

“病人需要做手術,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