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博瞄了一眼後視鏡,笑道:“曉蕾,亂翻人東西不好。”

“上面又沒貼封條,錢總幫收拾的,應該不算**,我就是隨便看看,不亂翻。”李曉蕾拿起一本書,對著鏡子做一鬼臉。

“看完放好,恢復原樣。”

“知道了。”

書的種類很雜,企業管理、國際貿易、紡織技術、廣告傳媒、計算機應用、國際法……有中文的,有港版的,有英文的,甚至有幾本西班牙語、德語和法語自學教程。顯然不是買來填書櫃裝樣子的,每本都有閱讀過的痕跡。

主人愛看書,也愛惜書,每本目錄頁或每卷第一頁空白處加蓋有藏書印。

印章的字刻得很漂亮,內容更個性,不是“某某某藏書”或“書山有路勤為徑,書海無涯苦作舟”之類的詩句,竟是一句順口熘,第一本是,第二也是,一連翻十幾本全是,李曉蕾啞然失笑。

“笑什麼?”韓博好奇地問。

“侯市長是不是特幽默,是不是經常跟人開玩笑?”

“是挺幽默的,但他只跟職工開玩笑,極少跟幹部開玩笑,你怎麼想起問這個問題。”

“藏書章很搞笑,從來沒見過這麼搞笑的。”

以前在廠辦見過老領導的書,韓博反應過來:“有錢便買,沒錢就賣,下雨收好,晴天再曬。”

“你知道?”

“廠里人全知道,其實不光廠里人,縣裡很多人知道。這是有典故的,在我們思崗是一個笑談也是一個美談。”

“什麼典故。”李曉蕾爬回副駕駛,滿臉好奇。

韓博示意她繫上安全帶,解釋道:“侯廠沒上過高中,只念過初中,原來跟我一樣是農民。由於家離縣城比較近,在物資公司找到一份臨時工作,被安排在廢品收購站收廢品。”

“收廢品,他原來是收廢品的!”

“騙你幹什麼,那個廢品收購站到現在都沒關門。”

韓博同樣感覺有些好笑,扶著方向盤說:“收廢品要資金,物資公司沒給他多少本錢,經常週轉不過來,人把廢品送過去沒錢收,所以有錢便買,沒錢就賣;廢鐵廢銅和塑膠這些當時不多,主要是各種玻璃瓶、廢舊報紙和書刊,紙不能泡水,所以下雨收好,晴天再曬。”

誰能想到曾經赫赫有名的企業家,現在的南州市常務副市長以前是收破爛的,太搞笑太不可思議了,李曉蕾笑得花枝亂顫。

老領導的這段經很搞笑也很勵志。

韓博笑了笑,繼續說:“1977年8月,小…平同志在bj主持召開科學與教育工作座談會,當場拍板,改變文…革時期靠推薦上大學的高校招生辦法。江省高考時間確定為12月11號和12號,恢復高考的訊息到10月21日才登報,離考試只剩一個多月。

要迎考的知識青年,有一些基礎比較好,更多的基礎比較差,大多人沒有念過高中,許多人連初中都沒念完,而且荒廢那麼多年。考試要做準備,要複習資料,可是當時中學教科書就兩本,一本叫《工基》,一本叫《農基》,跟高考完全兩個路子。”

“後來呢?”李曉蕾急切地問。

“學會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是修…正主…義路線的產物。文…革時期認為學數理化違背上山下鄉的方向,要斬草除根銷燬,許多教科書淪為廢品。侯廠當時思想比較活躍,認為國家總歸需要科學家,需要工程師。

他把收購站裡原來的和之後收到一些教科書悄悄藏起來,沒當成廢品賣掉。國家恢復高考,機會來了,人家沒複習資料,他有,有一整套60年代前期出版發行的《數理化自學叢書》。

當時這套書在全國很搶手,出版社來不及印,只能印《代數》,印其中的一冊。大城市誰家沒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