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德見他目中精光灼灼,語氣漸趨激烈,再見雲殊緊攥劍柄,目光四下游離,心頭頓時一跳。他也非等閒之輩,要麼豈能與大元名將精騎苦戰十載而不敗落。瞧著二人神色,已然猜到幾分。原來靳飛白日裡察顏觀色,看出呂德心旌動搖,是以故意來探他口風,若他說出半個降字,立時便要與雲殊用強,脅持呂德,逼他死守。

呂德心念數轉,猛地站起,踱了幾步,大聲道:“靳飛兄說得是,呂某心意已決!盡忠報國,玉石俱焚,定與襄陽同存。只是,唉……”靳飛聽他說到如此堅決,不由大喜道:“太守有什麼為難處麼?”

呂德道:“如今缺衣少糧,攻守用具也將告罄。照此下去,襄陽城遲早被破,若是破了,與降了有何分別呢?我所以愁眉難舒,正是為此。”靳飛與雲殊對視一眼,也自蹙眉發愁。但聽呂德又道:“我守襄陽數年以來,唯有云公子和靳門主能透過元軍封鎖,嗯……”說到這兒,略有猶豫之色。

靳飛慨然道:“此事義不容辭,我也有此念頭。但求呂大人發信一封與郢州大將。我與殊兒即可出去,率領宋人水軍,再以‘水禽魚龍陣’運送糧草器械,進援襄陽。”呂德遲疑道:“雲公子乃是我得力臂助,若是離開,如斷呂某一臂。況且劉整依樊城列下水陣,漢江水道已遭元人把持,再想泅水出城,千難萬難。”

雲殊道:“水禽魚龍陣的變化精微,非我不能駕馭,嗯,不能走水道,便走陸上好了,我們可少帶人手,趁夜出城。萬請大人苦守月餘,以待我練好陣勢。”呂德又說些危險之言,靳飛固請出城,呂德這才答應。靳飛因形勢危急,當夜便召集人手,與雲殊、方瀾一道,繫繩於腰,垂出城外。

呂德目視眾人身影消失於黑夜之中,吁了口氣,突地拜倒在地,澀聲道:“雲公子,時窮勢迫,已是無法挽回,呂某思慮再三,終是狠不下心腸,葬送滿城百姓。大宋安危,便交於你了。”虎目含淚,向著眾人去處拜了三拜,驀地站起身來,對發呆的親兵道:“傳我將令,封好府庫,毀掉天罡破陣弩。號令三軍,明日午時三刻,開門降城!”

梁蕭從帥帳返營,一路上胸口便似堵了什麼,窒悶無比。百姓哀號聲聲在耳,一旦他閉上雙眼,城中慘景便歷歷重現。叫人心驚。梁蕭不禁尋思道:“大宋的城池成百上千,難道每攻一城,便有一戰。唉,沙場之上,兵對兵,將對將,賭生賭死也就罷了。若然牽連無辜百姓,忒也叫人為難。兵法常說‘不戰而屈人之兵’,但真有不戰而勝、不傷百姓的戰法麼?”他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一個萬全的法子。焦躁之際,猛然生出一個念頭:“我發誓滅宋,難道錯了麼……”但這念頭只如火光一閃,又被掐滅,心道,“媽常說:大丈夫言出必踐,不可自毀誓言,我折弓為誓,與阿里海牙折箭一般,皆是毒誓……”

他心中煩悶,不願回營與諸軍相會,徑自打馬來到阿雪帳前,只聽到帳內傳來蘭婭的聲音,似乎在說一個故事。走進一看,只見阿雪趴在床上,大眼瞪圓,聽得津津有味,見梁蕭進來,笑道:“哥哥來得正好!蘭婭姐姐在講故事,叫什麼一千一夜……”蘭婭掩口笑道:“是一千零一夜。”

阿雪笑道:“對,一千零一夜。”梁蕭看她笑語如花,神色歡欣,心頭略略一寬,說道:“蘭婭,多謝你顧看她。”蘭婭笑道:“你盡會假客氣。”撫著阿雪的肩,道:“阿雪可愛得很,我很喜歡。”梁蕭苦笑道:“可惜太笨,跟你沾染些聰明氣兒,也是好的。”阿雪笑道:“是呀,我最愛聽姐姐講故事,姐姐千萬陪著阿雪,說上一千零一個晚上。”

蘭婭一笑,笑容卻有些勉強,柔聲道:“可惜,姐姐只能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