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之不去的夢魘,讓徐氏在堆積成山的財富中飽受著死亡的煎熬。

徐蓋在商賈這個階層裡已是呼風喚雨式的人物,但在崔氏的眼裡,他依舊卑賤,甚至連崔府的大門都不讓其踏入。所以,人們都在猜測徐氏背後的靠山,卻罕有人知道徐氏的背後是中土第一豪門崔氏。

崔氏以營商為恥,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透過“代理人”來賺取鉅額財富,而徐蓋亦不敢以此來炫耀,以免一夜醒來一無所有。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保守這個秘密既是維護崔氏臉面的需要,也是防止徐氏借崔氏之名號為非作歹,同時也是對徐氏的一種保護。徐氏財富再多,終究還是一個商賈,一個賤民,自保能力極差,經不起大風大浪,一旦被崔氏的政治對手所打擊,旦夕間便灰飛煙滅。

過去徐蓋與崔氏的接觸,主要透過崔氏負責外府事務的執事上傳下達,直到兩年前,徐世勣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了出府遊玩的崔氏十二娘子,才算正式與崔府子弟建立了聯絡。這位十二娘子性情迥異於一般世家子弟,特行,率性而為,不拘禮節,非常叛逆,很多時候其言行舉止倒更像一位闖蕩江湖的任俠義士。徐世勣最早認識她的時候,她身著男裝,風度翩翩,狂放不羈,甚至與徐世勣在江都城內的一家酒肆內比拼酒力,盡顯狂士風采。

其後兩人又有過幾次接觸,都是十二娘子出門遊玩,途經白馬時,想起這位少年老成的富二代,於是便叫上徐世勣,一起喝喝酒聊聊天。這座府邸便是徐世勣送給她的,方便她在遊玩途中歇歇腳,順便拍拍崔氏的“馬屁”,以有利於徐氏的未來。

十二娘子每次都是悄悄而來,悄悄而去,自以為行蹤隱秘,實際上自欺欺人,以崔氏的權勢,趨炎附勢的趨之若鶩,就算是政治對手,也不敢輕易得罪,她在白馬津進進出出,哪能瞞得過有心人?

徐蓋對此瞭然於胸,但他恪守諾言,緊守本分,佯裝不知道。不過這次東郡郡守有難,甚至還牽連到了整個河南乃至山東貴族集團的利益,東郡郡守瘦弱的肩膀根本承擔不起,迫於無奈,他只有逼著徐蓋去尋求崔氏的幫助了。

崔氏會不會出手相助,徐蓋一無所知,但他必須做出求助的姿態,必須上門奴顏屈膝一次,必須讓東郡郡守及其背後的貴族勢力都看到他盡力了,否則他沒辦法交待,更擔心這些走投無路的官僚們狗急了跳牆,出手報復徐氏。

徐蓋遞上拜帖,忐忑不安地等候著。

崔氏別居大門緊閉,悄無聲息。那夜劫獄大案雖轟動一時,但知道白馬城內有崔氏子弟,而越獄惡賊正是挾持了崔氏子弟才成功逃亡這一內情者,卻寥寥無幾。崔氏的尊嚴不容凌辱,崔氏的權勢無人能及,所以,沒人膽敢洩露此事,知情者都閉緊了嘴巴,唯恐惹禍上身。

十二娘子受到了驚嚇,扈從她的衛士們肝膽俱裂,府上執事、僕役受累而死者一大片,這在崔氏算是一件大事,負責保護十二娘子安全的崔九自知罪責深重,不敢不報。這一報上去,後果之嚴重,崔九一清二楚,十二娘子也清楚,所以大家都很惶恐,靜悄悄的待在府裡,等待命運的安排。

但他們有心避禍,禍事卻自動找上門來。

十二娘子身份隱秘,又是深夜被挾,又被惡賊藏於車中,知者寥寥,而監察御史的顯赫身份早已公開,今日又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惡賊挾持,所有長著眼睛的白馬人都看到監察御史像個貨物般捆在馬背上,被三個賊人拖走了。

賊人太囂張了,東郡府太無能了,監察御史太丟臉了,各方都把事情做到了極致,結果危機愈演愈烈,崔氏這個潛藏的“龐然大物”理所當然被推上了“前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