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臉再去見她了。”程菱薇輕輕嘆了口氣,“不過,也好,不然繼續交往下去,恐怕早晚都會發現彼此是同一個地方來的。到那時候該說什麼才好呢?嗨!沒想到你原來就住在華胤啊!我小時候住在浚州,到華胤才三天路程……”

“這種對話比較蠢。”秦子澗不帶偏頗的評價了一句。

“我知道。”程菱薇鬱悶地抱著她的斷胳膊,“所以你想想看,那天晚上場面有多滑稽!一個錦衣衛都指揮使,一個禁軍統領,一個皇后,再加一個浚州萬花塢掌門之女……然後大家彼此還都得裝作不知道,還得有說有笑喝著酒。簡直像一臺英國喜劇!”

秦子澗想了想:“那個和我打招呼的,是誰?”

“井遙帶來的帥氣小哥。”程菱薇嗤嗤笑道,“唯一沒有秘密的人,然而好像不太自在。”

“為什麼?”

“大概剛出櫃沒多久?那種地方又不是gay吧。”程菱薇想了想,“看得出來很惴惴,怕我們對他有差別心可憐的孩子,其實他身邊這群傢伙,每個人都有比性向更加恐怖的秘密。”

“是麼。不知道真相的人是幸福的。”秦子澗停了停,又問,“往後,不再和厲婷婷結交了?”

“唉,我不想最後被揭穿,讓婷婷認為我一直在矇蔽她。所以還是算了。”

“縈玉不是那樣的人,和她說清楚了,她就不會再計較。不過女人的友誼,大多就這樣無疾而終。”

程菱薇停了一會兒,才道:“她一點沒變?”

“嗯,大致上,還是從前的樣子。”

“你還在愛她,是麼?”

程菱薇沒有聽見回答。

一刻鐘後,車停在了心理診所門口。程菱薇下車後,看看秦子澗:“不進來坐一會兒?”

“就算人人都說我是瘋子,也不至於要進診所。”秦子澗淡淡道,“我在周圍轉轉,一個小時之後來接你。”

目送著瑪莎拉蒂離去,程菱薇走進診所。

她在這家診所供職已經有三年了,診所不大,是解放前的一座大房子改造而成,診所只租用了其中的三分之一,這兒的樓梯窄窄仄仄,光線總是很暗,但是天花板很高。據說這是某面粉大亨的產業,大亨在49年逃去了香港,房子沒能跟著去。

沒有用牆壁隔開之前,一樓可以看見很大的跳舞廳,據說還有極漂亮的水晶吊燈,那吊燈碎在1968年。現在這裡則成為了一個幼兒園、一個外貿商店以及一個心理診所的候診室。每次進來這大廳,程菱薇就忍不住想,幾十年前在同樣的地方,曾經有容貌像老上海月曆牌美人的豐潤女性,穿著粉色洋裝,伴隨留聲機的《何日君再來》翩翩起舞……

命運真是個厲害的東西,它總能把一切變得面目全非。

上到三樓,一直到走廊盡頭,程菱薇停在一扇門後面,她輕輕敲了一下門,裡面傳來男性的聲音:“請進。”

她進到屋裡,易憲平放下手裡的書,他驚訝地盯著程菱薇:“胳膊怎麼了?”

“斷了。”她微微一笑,“昨晚斷的。”

“老天爺!”易憲平快步到她跟前,伸手給她拉過椅子,“胸骨還沒好吧?”

“沒呢,夜裡會隱隱作痛。”程菱薇看了一眼椅子,嘴唇一彎,“我還有一隻手是好的。”

“但你有一隻手壞了。”易憲平眨眨眼睛,“真是個樂觀的悲觀主義者。”

易憲平是程菱薇的督導醫師,所謂的督導,就是心理師的心理師。他不是這家診所的醫生,而隸屬於國家某個保密部門。程菱薇實習期間,曾經是他的學生。

程菱薇一開始喊他“易老師”,後來改了口、直呼其名,但他們很快發覺彼此的感情超越了界限,在雙方明智的剎車之後,程菱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