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和哥的屁股上。

麥場上的冰涼夜

夜裡,月亮冰涼地印在耙耬山那邊。麥場上有張桌,桌上有馬燈,光亮昏黃如泥厚厚地糊在月光上。是夏天,風在麥場上刮來刮去。村人們在風中,被那泥糊的月光浸泡著,身上都涼森森的好像坐在井水裡。

開會。

承包那四座燒磚窯。

有七戶人家承包,隊長讓各戶抓鬮兒。

爹把我哥倆叫到場邊問,有啥法兒才能抓到那個承包鬮兒?我哥倆都說沒法兒。爹就罵,滾到他孃的一邊去,白供你們讀了書!連這法兒都沒有。正罵著,隊長從麥場出來解小溲,嘩嘩地澆在一棵樹身上。爹見勢,拉我兄弟倆站在隊長面前。

“兄弟,今夜能不能包磚窯就看你的鬮兒啦!”

隊長勉強笑一笑,“抓鬮……憑命吧。”

爹說:“你十年前借過我家一袋穀子你五哥可沒說過讓你還……”

隊長一愣,“我還你。明兒就還你!”

“你還了穀子還不了情!”

“咋樣?一籃穀子還咋樣?”

“不咋樣。你把寫承包二字的鬮兒捏大些,好有個記號讓我抓。”

“五哥……這是黑心!”

“你就黑迴心!”

“我要不這樣……”

“你家是獨生娃兒一棵苗,我家這兩孩娃都是七尺高,哪天拼死一個我家還有人續煙火,你家可就絕後啦。”

“五哥,這樣太沒良心啦……”

“啥他孃的良心……走吧,把那個鬮兒捏大些。”

隊長走了。他來尿時腰板挺直,回去時背就弓起來,彷彿天塌下來壓在他頭上。

爹望著隊長的後影,罵他一句王八兒子。就對我倆說,要包到磚窯以後的日子就有日有月啦,不要兩年就會成為瑤溝村頭戶大人家。你們回去一人扛張鐵鍁來,今夜有人和爹吵,就拿鐵鍁砍到他頭上!

話畢,爹大步回到了麥場上。

我哥倆一人回家背了一張鍁。

月光依然很清冷,馬燈光搖搖晃晃,似乎要熄滅。隊長把鬮兒捏好了,共七個,在他手窩裡搖搖搖,搖搖搖,最末他站到人中間,瞟瞟爹,又瞟瞟別的人,說:“開抓吧,誰先抓?”

“我!”隊長的語音未落地,爹就旋兒從地上掙起來,“奶奶八輩子,聽天由命。天叫承包磚窯我就承包啦,不叫承包就去他孃的蛋!”

這當兒,我和哥就站在場外的一道黑影裡。月光在我們眼中極清涼,如流著一道水,有樣東西,也許是狗,也許是狼,在場外半山坡上晃動著。我哥倆各自手持一張尖頭鍁,寒光一道一道映在半天空。看不見爹是咋樣抓鬮的,只見他朝隊長面前晃一晃,站一會,就有人喚說開啟看一看,開啟看一看!爹就朝馬燈下走過去,然後就在桌上擂了一拳頭,扯著嗓子叫:

“我承包磚窯啦——”

“我家承包磚窯啦——”

接下,麥場上一陣靜寂,散會的腳步聲,踢踢踏、踢踢踏,人就散盡,僅剩下涼夜空空蕩蕩擱在麥場上。

頂真的祭儀

“男主孝初禮:三叩頭——”

乒乓碰撞聲

我說弟呀你是不是想立馬把磚窯分開來

聽口氣哥也有這意思

弟是不是聯絡到了好買主

能略微賣得貴一點

那弟乾脆把四窯全賣掉

人家只要兩窯貨實在對你不起哥

是這樣弟要那兩窯好像比西邊兩窯要大些

東窯比西窯每個都多裝三千磚

三千磚能賣兩百多塊錢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黑烏鴉(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