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幾秒鐘,最後發著狠說:“我要是不給你匯呢?”

菜仁愣了一下,然後笑道:“你還真不是那種人,我能看出來。嘿嘿,就這樣,趕緊走吧。要不,我把你送到碼頭去?”

老四海喉嚨裡像塞了幾隻死耗子,堵得死死的。他勉強說:“我自己走,不麻煩您了。”

“你得保證,不能自殺。”

老四海掂量著手中的鈔票,艱難地說:“我不自殺。您就放心吧,我保證不自殺。”

這就是老四海離開海南的經過。

由於擔心在機場再次遭遇埋伏,老四海便按照菜仁的指點,取了行李,坐上條破爛的客貨混裝船,直接去了湛江。然後他從湛江轉火車到了廣州。

破輪船穿越瓊洲海峽時,颱風又殺了個回馬槍。漫天的浪頭有五六米高,船身傾斜到45度,老四海覺得腸子一個勁地要從喉管鑽出來。他估計這是海口老闆在背後作祟呢,他和賢淑都希望自己一死了事,索性請出了老天爺。

幾天後老四海隻身到了廣州,他在廣州同樣有仇人,不敢有片刻耽擱,當天便登上了北去的列車。實際上老四海是一路療養一路北上,抵達長沙時,他依照菜仁留下的地址把錢匯過去了。這個菜仁讓他想起了那個曾經給過他一斤糧票的城裡人,或許天下真是有幾個好人的,暫且把菜仁也算在裡面吧。在武漢過長江時,面對滔滔白水老四海就拿定主意,這次要回省城了。有十來年沒在那地方出現過了,風聲早應該過去了。

老四海手裡的錢足夠他維持相當一段時間的,他不準備在省城做生意,兔子不食窩邊草,萬一碰上熟人就麻煩了。於是老四海像個學者一樣,天天泡在圖書館裡。當今的社會是一日千里,各行業的精英都講究個充電,所以吃偏門的就更應該抓緊時機充實自己,否則遲早要被社會淘汰掉。老四海深知這個道理,每年中他至少要用半年的時間充電,這也是他百戰不殆的秘訣。

那天早晨,老四海去圖書館的路上,肚子忽然餓了,於是鑽進一家小店裡要了碗餛飩。據說餛飩湯是排骨湯熬出來的,味道鮮美,老四海吃得興致盎然。正吃著,他忽然覺得有個傢伙坐到對面了。老四海隨便瞟了他一眼,那傢伙大馬金刀地叉著腿,臉上有股子說不出來的表情。他並不認識這個人,於是接著吃。

此時對面那傢伙竟開口了:“多年不見,你小子出息了。甲克是皮爾·卡丹的,皮鞋是花花公子的,你這塊表是江詩丹頓的。喲!全是真的呀!你也不怕被人偷了去?”

老四海趕緊把手腕子塞到兩腿之間。那塊表是他在廣州買的,的確是花了好幾萬塊錢,這傢伙居然挺識貨的。他再次打量面前這個人,這回看得仔細了些。但他依然記不起這傢伙是誰,只覺得眉宇間有那麼點兒似曾相識,但天下人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大同小異。

老四海只得微笑道:“恕我眼拙,您是哪位?”

“貴人多忘事,嘿嘿。”那傢伙嘿嘿冷笑幾聲,然後將一隻手放在桌面上,“這回你認出來了吧。”

老四海發現那傢伙的食指頂端缺了一塊,他立刻想到了師兄。到今天老四海才知道,老鼠夾子夾的是他的食指啊,僅僅是夾掉了一小塊。按理應該夾大拇指才對,大拇指一掉這隻手就算廢了。老四海在這個人面前向來是充滿了優越感的,他不慌不忙地說:“原來是您啊,我以為您早就洗手不幹了呢。”

對面的人果然是當年那個瘦子,也就是老四海的師兄。他強壓著怒氣,皮笑肉不笑地說:“洗手不幹?洗手不幹了我吃什麼去呀?誰養活我呀?老四海,今天我總算把你逮著了。十幾年了,一想起你來我這牙根都癢癢,嘴裡就冒酸水。我真想咬你一口。”

“那就是你嘴裡有髒東西,應該刷牙了。唉?你刷牙了嗎?”老四海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