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恭敬敬地對上首的範承佳躬身一禮;狀似慚愧地說道:“範大帥;都是我因為兄長故世;一時情急失言;故而激得他們自盡謝罪;其中罪責;都由我承擔”

儘管剛剛圍觀軍民還義憤填膺地指責痛斥這四個竟然傷害軍中袍澤的傢伙;可如今看到人就這麼自盡謝罪死在眼前;人群中自然少不得議論紛紛;其中一種論調竟是佔了很大市場。雖則這四人趁人之危冒稱禁卒行兇;實在是卑鄙無恥;可既然還敢一命抵一命;總算無愧於隴右勇士之名而與此同時;想到便是因為鄯州軍和長安那些禁卒的一場互毆;因此引發出瞭如今種種事端;那些抱怨聲不平聲登時越來越大。

北門禁軍雖未必一定都是關中人;也有來自河洛河東河北;甚至於河隴的;但因為乃是天子禁衛;平素又常在宮禁服役;如今到了鄯州來;總會不自覺地流露出高人一等的優越。而河隴之人本土意識亦強;自恃常常征戰勞苦功高;自然也瞧不起這些來自長安的天子禁衛。

眼見得如今殺傷袍澤的兇嫌已經自盡謝罪;人群中一片譁然;杜士儀便悄然來到李儉身邊;低聲說道:“李將軍;事到如今;不能只責鄯州軍;不責禁衛。否則若是激起變亂;不論大小;都禍患無窮”

李儉活了一大把年紀;這次總算能夠半圓滿地把這件事解決;即便不能將郭英又繩之以法;他也暫時能忍下這口氣。因此;他只是略有些猶豫之後;便當即大喝了一聲肅靜;繼而便高聲說道:“此次長安禁衛和鄯州軍互毆;皆有不是。如今以兵刃殺傷人者已經自盡伏法;餘者自當以軍法處置。除卻傷重不能立時行刑者;金吾衛士卒一律杖八十;以儆效尤”

鄯州刺史範承佳亦是見機極快;當即點點頭道:“李將軍所言極是;當時參與互毆的鄯州軍士卒;亦是杖八十;以儆效尤”

當兩邊那些輕傷的將卒須臾被人架了過來到中間刑凳上;一聲聲噼裡啪啦的行杖著肉聲逐漸響起之後;圍觀者的議論聲漸漸止歇。為了表示公允;鄯州軍的軍法由禁卒中的軍法官代行;而禁卒的軍法則是由鄯州軍中的軍法官代行;此舉自是杜絕了作弊枉法;圍觀者不得不服氣。而兩邊受刑的軍漢都甚是硬氣;儘管一個個額頭冷汗密佈身軀顫抖;可愣是一個沒有出聲的。等到八十杖終於打完之後;一個個人被抬了回去;範承佳這才咳嗽了一聲。

“兩邊既然都受了軍法;今後當將此教訓銘記在心來人;去醫館延請大夫診治;免得耽誤了來日的戰事和任務”

聽到範承佳竟然畫蛇添足吩咐了最後一句;已經不動聲色地離開了李儉身側的杜士儀頓時皺了皺眉。這時候;他就只聽身後王忠嗣哂然笑了一聲。

“當眾行軍法責罰犯罪士卒;竟然又想用這種舉動籠絡人心;實在是可笑。這又不是在戰場上拼殺受地傷;官給診治也是正理;這是互毆之後行軍法的損傷;此前官府請人調治是為了查清楚事情真相;現在還請大夫給他們看;豈不是縱容了這等互毆?這位範大帥想當老好人;卻挑錯了時候”

杜士儀掃了一眼圍觀的軍民;從他們的臉上分明看不到感激;更多的是輕蔑和不以為然。他和王忠嗣的想法是一樣的;此刻便淡淡地說道:“大約是範大帥覺得;藉著郭英又吃了一個啞巴虧之際;能夠為自己獲取一些人心;只不過用錯了辦法。橫豎這件事已經解決了;接下來是李將軍和範大帥要去頭疼的事;和你我無於。你比我更熟悉鄯州一些;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敘敘別情如何

開元十五年末雲州一別;算一算兩人已經整整六年不見了。王忠嗣見杜士儀待自己親近熟稔;起初在人前的恭敬自也收了起來;想了想便笑道:“河隴之地;好酒好樂好武;胡姬酒肆那種地方;自是軍中士卒最愛。但如今茶葉漸漸流行;無論安西都護府還是吐蕃人都少不了此物;故而鄯州城內也有不少茶攤茶肆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