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張菁所說,如果只是求娶張恬,杜綰自然知道王夫人絕不會輕易答允,但求娶的是張悅,情形就不一樣了。就算王夫人不肯,只怕那位鍾姨娘也會有些動心。如今的郭家雖說不如往昔,可畢竟那是侯門嫡子。可即便郭家沒有問題,那一家現在就為了一個爵位差點打破了頭,以後嫁過去能有好日子過?

“還有呢,有人拐彎抹角問娘,說是我這樁婚事如何定下的,滿京城的好人家。為何非要挑一個父母雙亡要家世沒家世,要錢財沒錢財的。還是娘厲害,直接冷冷地就把話丟了回去,說是家世好未必人品好,現在錢財多未必將來錢財也多。二十年河東二十年河西,嫁女兒為的是太平,寧可嫁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家,也不要圖那高門虛榮。娘說得真好,要是鍾姨娘能聽到這話,肯定也不會答應那樁婚事,我是覺得那位武定侯夫人為人假得很,有那樣的婆婆,要多膩味有多膩味!”

“不是天下的姑娘家都有咱家那樣的爹孃,也不是天下的姑娘家都有你那位哥哥!”

杜綰笑吟吟地用手指颳了刮張菁的臉皮,隨即點點頭說:“就為了進來和我說這個?說完了趕緊回小議事廳,那兒的媽媽和媳婦們只怕還等著向你稟報事情。年前用度多,一樣樣繁瑣得不得了,你可得盤查仔細。”

“嫂嫂!”

撒嬌歸撒嬌,在杜綰面前磨了一陣子,張菁終究是沒再多留,只狠狠地向杜綰敲詐了年後幾天陪自己出去玩。得到許諾了之後,她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自然,她心裡知道,這嫂嫂和哥哥一說,要真是查到那武定侯家次子品行不端或是其他有的沒的,這婚事就成不了。張悅總是她的堂妹,小丫頭怯生生的。要真有個惡婆婆,日後可不得倒黴死?

送走了張菁,杜綰一面做事一面思量。沒多久,崔媽媽掐著時間,拿著空匣子出去到後門等著,等接到張布親自送來的那個包袱,她就立刻雙手抱著迴轉了去。她雖不知道是什麼賬本要天天送,又這麼要緊,卻知道張越和杜綰親自吩咐的事必不能怠慢,因此路上哪怕是相熟的人,她也只是微一點頭,並不多言,直到最後平安將東西送到了正房。

冬至假期結束,張越一到衙門理事,就恢復了那種忙忙碌碌的日子,一旬之內幾乎只有兩三天能回家過。這一天他難得在戌時一刻回了家。進屋才脫了公服換家常便服,他就聽到正親自為自己穿大襖的杜綰在耳畔輕聲說:“待會見過爹孃早些回來,我有事對你說。”

“正巧,我也有話對你說。”

話雖如此,難得回來的張越卻是給母親孫氏絆住,嘮嘮叨叨囑咐了一大通。索性父親張倬話少,即便如此,等他最終脫身回到屋子裡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之後了。回到正房暖閣在炕上坐下,他就看到崔媽媽把丫頭們都帶了下去,杜綰方才在對面坐了。

“成國公今日休假在家,武定侯去府中拜會,送了兩匹最心愛的名馬和一把祖傳寶劍,再加上絕版古書四部。兩人在書房議的事,究竟說了什麼誰都不知道,只知道武定侯出門的時候失魂落魄,上馬的時候不幸一腳踏空,結果摔折了腿,已經去左軍都督府告了假。這事你可知道?”

五府和兵部不相統屬,但相比五府,這些年來,還是兵部對天下將兵動態瞭解得更深。兵部有官員告假五府未必知情,可五府都督一級的人告假,兵部自然沒有不知情的道理。張越略一沉吟,便開口問道:“我已經知道了,只還沒來得及細想,你既然專提這個,想是有什麼收穫?”

“武定侯夫人今天還對大伯孃提了次子的婚事,想把悅姑娘定下來。再加上前頭這樁,足可見武定侯應當是心虛。這些天,武定侯夫人頻頻四處走動攀親事,長子不成便談次子,看上去期冀能拉上誰家,可歸根結底,郭家的爵位並不穩當。要做其他的事情,郭玹還沒那麼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