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忙迎了上來,又有三四個丫頭跟在後頭。一行人到了二門,正好三輛馬車停在門前。頭一個下來的是成國公夫人沐氏,她如今尚不滿四十,她是國公千金,嫁的又是國公,膝下有嫡子,生活自是優裕。此時,她在大紅紵絲五彩通袖外頭罩著彩蝶穿花的褙子,頭上卻並不著誥命常用的金梁冠,只是一支金珠牡丹。正好襯著她白皙圓潤的臉。她和杜綰極其熟悉,才下車便拉著杜綰的手寒暄了一陣,隨即才轉身待其他人下車。

武安侯陳夫人和武定侯李夫人先後踩著凳子下車。陳夫人已經是五十出頭,由於武安侯鄭亨長年在外鎮守,她獨個在家守著,自然更是蒼老。但即便如此,她此刻的頭髮仍是梳得一絲不亂,用小珠慶雲冠壓住,但花鈿珠翠卻用得極少,統共就只一支翠玉簪和一支壓鬢雙頭釵,和那身鴉青色的柿蒂窠蓮花紋的長衣相得益彰。而武定侯李夫人則是不同前頭三人,大紅遍地金百鳥紋妝花通袖,紫紅色的織錦翟紋褙子,頭上閃亮亮的金寶鈿花和珠翟翠牡丹翠葉,這種珠光寶氣的架勢竟是不多見。

心裡納罕,杜綰面上卻是笑吟吟的趨前見過,而李夫人待她卻是極其熟絡,又是笑問家裡情形,又是問張越前日遇險的細節,竟彷彿是常來常往的親友一般。直到眾人往裡走時,李夫人仍是讓著另兩位走在前頭。硬是拉了杜綰落在後頭。

“我聽說你家如今有位待嫁的小姑?”

杜綰自回京以來,也不知道聽多少人問過這話,因此自沒什麼可詫異的,當下就笑著答道:“三妹妹如今還小呢,不過才十一歲,老爺太太都疼她,所以要說待嫁還早了些。”

“可不是這話,也就是再過兩年就能成婚了,如今可不是得挑起來?”李夫人朝前面兩位看了一眼,因笑道,“我家的聰兒今年十三了,他是家裡的嫡長子,從小跟著先生啟蒙讀書,又跟著家裡頭的那幾個老家將學武,卻是和那些紈絝不同。他日後是必定要襲爵的,所以我家侯爺一直想給他尋一個知書達理的媳婦。”

這便是求親的話了。儘管從前也遇到過不少明示暗示,但如李夫人這樣剛剛見面就主動提上來的卻還是第一遭,因此杜綰原本的疑惑頓時更深了些。一路往裡頭走,她便故作不好意思地說:“三妹妹是老爺太太唯一的女兒,就是我家相公也寵著護著,這事情我這個做嫂子的真是難以做主。說句讓夫人見笑的話,平日裡就是太太也讓著她三分,我哪敢逾矩?而且,英國公夫人也向來喜愛她,都說她的婚事要她親自點頭呢。”

見李夫人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隨即就再也不提此事,杜綰頓時鬆了一口氣。諸勳貴家的子弟如何,別人不知道,她卻清楚明白。為了張菁。再加上張越索性連孟昂的婚事都讓她一塊幫著看看,所以她往來勳貴之間,冷眼旁觀也不知道瞧了多少號稱名門淑媛的千金,多少號稱英武之才的公子。當面覺得不錯的,事後張越總能讓人查出這些年輕子弟的真實秉性,所以,武定侯家的嫡長子郭聰她雖不曾見,人品才貌如何可瞭然得很。

和洪武朝的其他勳貴相比,武定侯家自然還算不上敗落。然而,郭英自永樂元年去世之後,武定侯的爵位整整空缺了二十年,直到仁宗皇帝朱高熾即位,方才因為郭貴妃的緣故加恩其兄,於是郭玹越過論理該是嫡長的兄長郭鎮襲封了爵位。為著這個緣由,郭鎮的妻子永嘉大長公主滿心怨憤,其他郭家子弟也都是心有不平。若是郭貴妃還在也就罷了,但郭貴妃已經殉葬,郭家上下的家務就漸漸鬧開了。畢竟,郭英當初有十二個兒子,長房不能繼承爵位,憑什麼就輪到了非嫡非長的郭玹?

況且,郭聰與其說是文武雙全,還不如說是兩樣都是半吊子。不過是吃祖上餘蔭罷了。

一行人到了上房,王夫人少不得和孫氏一起到門口迎了迎。她和沐夫人是最熟識的,彼此一見面,她就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