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的早朝並沒有砰的炸開,但傍晚時分,隨著漸漸零星炸響的爆竹,不少原本就提心吊膽的人也為之一下子炸開了。這其中,尤以十王府的三座公館為最。魯王世子朱泰堪也就罷了,他是世子,再加上魯藩與曲阜孔家毗鄰,在民間頗有賢名;祥符王朱有爝也還能保持著作壁上觀的勢頭,他這個郡王的名聲很好,再加上週藩還有朱寧這麼一個郡主在,料想有什麼影響也會在最後;最最惶恐難安的就是寧化王朱濟煥了。

他此次是冒險離開封地,急急忙忙趕來京城告變,抵達之後朝廷倒是不曾怪罪,可也沒人肯見他!他固然是在封地被自己那個該死的哥哥欺壓得忍無可忍了,甚至被人藉口有罪關了起來,要是再不逃興許連命都沒了。可是,他心裡何嘗沒有那麼一絲期盼,須知美圭父子都是有罪,若是萬一……這晉藩的承繼落到了他的頭上呢?

“殿下。”

朱濟煥永樂初年就奉詔來京城朝謁過,這個太監便是那時候賜的,此時見人唯唯諾諾滿臉苦色,他不禁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究竟有沒有去活動過!”

狠狠瞪著面前那個腰彎成了一張大弓似的心腹太監,他又厲聲說道,“你不是和王瑾範弘他們幾個一樣,都是英國公從安南帶回來的,怎的就沒有門路去見他們?送禮都送不出去,你這個蠢貨!”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看到人竟是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旋即如搗蒜似的磕頭不止,朱濟煥怒上心頭,也懶得再看這張沒用的臉,迴轉身就打起簾子入了裡間。這大年夜出門在外,孤寂寥落更是難以名狀,他反反覆覆琢磨了一會,最後決定想個法子探探旁邊魯藩和周藩那兩家的口氣。

太祖封藩時,諸多親藩何等風光,公侯大臣伏而拜謁無敢鈞禮,可如今又是削護衛又是不得擅離封地,簡直和坐牢差不多。若是真的像傳言中那樣嚴限莊田,甚至還要降封,這個藩王當起來還有什麼意思?

第十七卷 兒孫福 第070章 虎父無犬子

年三十這天的夜禁之前。東城西城都是爆竹煙花不斷。

這是宣德三年的最後一天,卻不是太平盛世的最後一天。如今的天子曾經是皇太孫,曾經是皇太子,當他坐上皇位之後,亦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平定漢藩之亂,繼而天下承平富庶,因而在小民百姓的心中,無疑大多深信皇帝的歸來能讓動盪了好一陣子的京師平定下去。

眼下的京師也證明了這一點,入耳的都是除舊佈新的歡笑,眼見的全都是家家戶戶的喜氣。北征的將士們在往日的賜鈔之外得了糧米,百官們在往日的假期之外得了賜假,工匠們雖不是所有都得了好處,卻有幾個傑出的得了褒獎和實實在在的糧米賞賜,農人們的收成大多優於去年,就連商人們,也從南北貨的暢通中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更何況還有不少機靈人在海外貿易中賺得盆滿缽滿。

所以,這京城或許有不高興的人,但卻為數極少,而且絕對不包括張越。年三十,張家長房二房三房聚在武安侯衚衕最東邊那座宅子中很是熱鬧了一番。張越更是被張赳和張起聯手灌得酩酊大醉,據說一時興起還唱了一首不知名的歌。好在家裡備的醒酒湯管用,初一一大早,他還是打起精神地穿著禮服去參加正旦大朝會,直到傍晚才回來。

“中午是光祿寺賜宴,明天還得往各家去拜,這哪是過年,簡直是比在衙門管事還累。好在元宵節能夠消停幾天,否則還不如呆在廣東不回來,那裡沒這麼冷,也沒這麼多事!”

斜倚在炕上,張越見杜綰只是逗弄著三三,秋痕拉著靜官正在說話,琥珀莞爾一笑卻也沒安慰自己兩句,他不禁無趣地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不就是說我是個勞碌命嗎?我也想撒手不管做個富貴閒人,可這世上終究沒有兩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