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便決定正式設內書堂,選那些十歲左右的小宦官到內書堂學習文字。小的是沒那個福分,否則興許還能多認兩個字。”

朱寧若有所思地望著王振送黃淮而去的背影,隨即漫不經心地問道:“那皇上建了內書堂,太后和朝中部閣大臣可有異議?剛剛那位王公公據說識文斷字,大約在內書堂教書?”

“太后原是說祖制如此不可擅改,但皇上說太祖皇帝禁令原本就不是隻許不通文字者為內侍,再說,教內侍識字也是從永樂年間就有的,太后思量下來也就答應了。至於部閣大臣倒是諫勸了幾句,但不是什麼大事,因見皇上主意已定,也就沒有再勸。倒是聽說御馬監劉公公海公公等幾位資歷老的公公勸過,但皇上一概不聽,事情也就這麼定了。至於王公公,因進宮之前教過書,如今在內書堂當教諭,不過真正主管的是翰林院一位修撰。”

雖說之前王振一路護送自己進京,但朱寧素來不喜用太監,再加上那是宮裡的人,自然是敬而遠之。回宮之後和她打交道的多半是王瑾範弘劉永誠一流,王振還排不上號。但是,瞧見他今日逢迎黃淮的畢恭畢敬,她總算明白了當時大哥朱有燉為何有將王振留下之意。

這樣識文斷字卻又小意低微的人,原本就最是討人喜歡不過。

朱寧的翟車停在東安門外,一路送行的那個小太監到了門口就被她打發了回去。就在她登車之前,就只見數騎人風風火火地疾馳了過來,就在她身前不遠處倏地停下。為首的那人瞧了她一眼,旋即就立刻跳下了馬,笑吟吟地趕上了前。

“郡主萬安。”陸豐笑嘻嘻地行過了禮,覷了覷朱寧的氣色就笑道,“咱家不過是奉命到宣府走了一遭,誰知道正好錯過了您回京,正好就在這兒問安了。您畢竟是金枝玉葉的郡主,這進宮怎麼就帶這麼幾個人?回頭您要出門但請告知咱家一聲,咱家調幾個錦衣衛校尉護送。如今這宮中人事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劉公公已經是去了南京接替之前的鄭公公王公公擔任守備太監,海公公奉命鎮守宣府總管火器,咱家也是時不時地出外差……”

聽著只是尋常逢迎嘮叨,但朱寧畢竟是敏銳的人,須臾就聽出了陸豐這弦外之音。淡淡地點點頭謝過,她就在應媽媽的攙扶下上了翟車,放下車簾之前又衝著陸豐點了點頭:“多謝陸公公好意,我如今不過是寄居京城,不用驚動太廣。你是太宗皇帝欽定的東廠督主,但做好本分,其餘的不用過分操心。”

直到馬車疾馳著沿東安門出了長街,朱寧方才蹙緊了眉頭。從永樂年間開始,中官逐漸得勢,或出鎮或出使或巡查地方,幾乎和勳貴並重,但終究還有個體統。如今內書堂赫然以翰林為師,教授少年閹宦識字,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差不多相當於那些入館讀書的庶吉士。不但如此,老一代的太監們雖說離了中樞,可也是個個居於要職。

比起手握兵權的武官來,用閹宦制衡文官,確實容易得多!

雖說是女流之輩,犯不著操心這些,但思來想去,朱寧還是決定尋個妥當人提個醒。於是,她立刻對車前駕車的馬伕吩咐道:“先不急著回公館,去杜府!”

第十五卷 觀南海 第034章 公堂之上

廣州府衙和其他衙署一樣。八字牆以內是第一道正門,穿過頭一進院子,就是第二道儀門。所謂儀門,取的是“有儀可象”之義,不但新官上任必到此處下馬,由迎接的屬下迎入府衙,迎送上官也多半是送到此處即止。平日此門向來關閉,往來都是走的東側便門,也就是儀門東配房。今日因來的全都是上官,這才儀門大開,守在這裡的除了幾個差役之外,還有一個跟隨張謙而來,這會兒正滿臉無聊的年輕宦官。

“原本在京師好好的,我又不是張公公親信,好端端打發我到這兒來做什麼!”

用沒人聽得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