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咕了一陣,曹吉祥覺得身上一陣燥熱,忍不住把袖管捲上了一大截。他是永樂末年進的宮,之前已有家室,但卻隻字不識一事無成。若不是某次偶爾瞧見中官奉旨出使朝鮮時那種招搖風光的樣子,他也不會撇下妻子狠心割了那話兒入宮。入宮伊始,他倒是投了個好靠山。可眼看王瑾正當紅的時候,卻把他轉送了張謙派到廣州來。

“停下!”

就當他在心裡腹謗張謙別人不收禮不說情不攬權的怪異行徑時,耳畔卻猛地傳來一個差役的高聲叱喝。扭頭一瞧,他就看到了那個大步走上前來的中年人,還有不遠處一溜小跑追來的一個老差役。見儀門處守著的幾個人提起刀來簇擁到身邊,他心中熨帖了許多,又眯著眼睛瞧、打量那人。見來人衣裳樸素,快靴和褲腿上還沾有星星點點的黃泥,他立時篤定了。

“公堂重地,誰敢亂闖!如今提督市舶司張公公和張大人李大人喻大人全在裡頭,若無大事就趕緊滾出去!”

自從盼到了京師的回信,鎮遠侯顧興祖立刻帶著一干心腹親兵緊趕慢趕來到了這裡,每晚上只有兩個時辰歇在驛站,其餘時刻都在趕路。此時此刻,饒是騎慣了馬的他,也覺得雙股隱隱作痛,臉色自然是極其不好看。冷冷瞧著這個大喇喇擋在面前的年輕人,他一眼就瞧出了那身低階宦官最愛穿的絹衣,待聽到這尖細的口音,他不知不覺抓緊了手中的鞭子。

“滾出去?你不過是一介奴婢,在宮中連個品級都沒有,居然敢教本爵滾出去?”

曹吉祥在宮中年限太短,王瑾那時候也只是東宮的人,所以他自是沒法認齊全那些要緊的貴人。此時聽到本爵二字,他立刻唬了一跳,好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問道:“尊駕是……”

“本爵鎮遠侯!都道張謙馭下最嚴,想不到卻是如此管教的!”

顧興祖冷哼一聲。旋即就越過曹吉祥昂首闊步進了儀門。趕在他之前,一個機靈的差役拔腿就往公堂的方向衝去,待到了那月臺下頭就高聲嚷嚷道:“啟稟諸位大人,鎮遠侯到!”

公堂上已經賓主落座押了人犯上堂,主審的李知府不過才問了兩句,結果就被這聲突如其來的叫嚷打斷了,心頭自是氣惱。可是,等他聽明白這話的意思,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慌忙站起身來。不單單是他,公堂上的其他人也是紛紛起身,恰好對上了那個毫無顧忌邁入公堂的身影。雖說外頭通報了鎮遠侯,但眾人之中認識顧興祖的,卻只有唯一一個。

“哎呀,居然真是鎮遠侯?”

昔日顧成輔佐太子守京城的時候,張謙還曾經奉命陪侍,因此後來顧興祖襲爵,他也與之打過幾次交道,算得上半生不熟,此時笑吟吟地打過招呼之後,少不得向其餘人介紹了一番。見果真是鎮遠侯。眾人誰都不敢怠慢,紛紛上前參禮,而顧興祖也一改剛剛在正門儀門的倨傲,面色稍稍鬆動了些。還不等有人發問,他就直截了當地撂下了一番石破天驚的話。

“無事不登三寶殿,本爵剛剛肅平廣西瑤亂和一干叛逆,恰好偵知了一條要緊的訊息,所以派人八百里加急請旨之後就星夜兼程地趕了過來。不過,本爵之前就派人知會了布政司,想必諸位也應該心裡有了個數目。怎麼,如今這是在審案?”

顧興祖彷彿不以為意地掃了一眼堂上跪著的那個人,又慢條斯理地說,“不管是什麼案子,畢竟及不上叛逆大案。李知府,我且問你,先前爾等府衙官員在端午節珠江賽龍舟時遇刺,那些黎人刺客可曾招認過,說是勾結瑤人?”

張越和項少淵昨日才收到鎮遠侯顧興祖的行文,而張謙也知道徐家背後有這麼一位勳貴撐腰,但三人誰都沒料到顧興祖竟然來得這麼快。至於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