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氣喝了一碗醒酒湯,足足又躺了一刻鐘,張越這才緩過氣來。見張輔仍然是坐在一邊沒走,他連忙把之前隱約記得張軏說過的那些話複述了一遍,末了才說:“幸好之前伺候的是榮管家的兒子榮熙,否則我也沒法喝一半倒一半,即便如此,也險些徹底醉了,好在應該沒說什麼要緊話,也沒答應什麼要緊事。”

“虧得你謹慎!”

張輔聽到兩個兄弟竟然是直接跑到張越面前為兒子求官,頓時氣得臉色鐵青。他貴為國公,又是三公之首,張輗張軏在勳貴中間說他薄情不顧兄弟,他自然是無所謂。但若是張越真的被他們算計著了,到時候事情不成,他們在外頭以長輩的名義散佈些言語出來,這張越的官休想當得穩當!思來想去,他只得長嘆了一聲。

“這事情你別管了,我只能豁出一張老臉去替他們求懇求懇……橫豎我是不管事了,替他們求兩個軍職總還不難!否則,到時候指不定他們鬧出什麼事情來!你先好好歇一歇,裡頭就不用去了,到時候他們離開的時候,我不會讓他們再來擾你。”

看到張輔無可奈何地點頭一笑。而後又轉身離去,張越也覺得心中湧出了一股難以名狀的無力感。和張輔一樣,他不怕敵人的背後算計,就怕那些名為自己人的親戚拖後腿。而在如今這個最為講究宗族血緣的世界,張輗張軏是長輩,他要治他們實在不是那麼容易的。

由於鬧出了這麼一場讓人惱火的風波,張輗等人走後,雖有王夫人出面留自個在英國公府小住兩天,張越仍然是拒絕了。畢竟,張輗張軏都知道自己已經內定了兵部侍郎,恐怕訊息也已經傳開了,這個節骨眼上還是檢點一些的好,也得避免給張輔再添麻煩。

勳貴多半住在宣武門的皇城以西地塊,天天上朝的六部諸寺等京官多半住在緊挨東西長安街的幾條衚衕,而東城則是在京城做生意的富商買房子置地的上佳地段。

喜鵲衚衕離崇文門大街不遠,每日裡城門進進出出的喧譁讓這兒從來都是熱熱鬧鬧,貨郎小販也往往會打這兒過,和前頭幾條衚衕一樣都算是東城最鬧騰的地方。然而,就在這麼一塊地方,前兩年偏生多了一處官員府邸,只那府邸規制不大,平日進出的人更少,久而久之別人自不在意。

這會兒最裡頭的那重院子裡,一位五十開外的老者正在認認真真地澆花。說是老者,他看上去並不老,只是因為多年來心力耗費太多,兩鬢已經是華髮蒼蒼,但等到站起身的時候,他的腰桿卻是筆直。他瘦削的臉頰上雖有皺紋,卻不顯得老相,眸子熠熠有神,提著碩大銅壺的手亦是勁道十足。滿意地看著滿院子鮮花,他便拍了拍手預備回屋去。

“老爺,外頭有人送了東西來。”

聽到這話,袁方不禁愣了一愣。人走茶涼這四個字,對於錦衣衛指揮使來說無疑是最貼切不過了。他從前雖低調,但還在位子上的時候,每逢過年過節,匿名送禮的卻從來就不曾少過,只那些東西退沒法退,少不得給上下官兵發了福利。而他一退下來,還會往他這裡送禮的就鳳毛麟角,多半是從前他提拔起來的那些人為了不惹麻煩,於是悄悄送了來。

然而,當那個錦盒送到他面前時,他卻露出了一絲笑容。隨手接過之後,他也沒多說什麼,徑直進了房間。等到開啟盒蓋,瞧見裡頭赫然是兩個布袋,他更是笑了起來。果然,解開布袋的繩子倒出東西一看,那全都是一粒粒的種子。

“這小子,還真是把我當成花農了!”

嘴上這麼說,但對於送禮人的有心,袁方仍是覺得很高興。他很清楚,在皇帝賞的這處宅院外頭守門的便是兩個錦衣衛密探,這錦盒必定被反覆查探過,絕不會留下隻言片語。只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