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達習慣性地一手扶著柺杖,笑呵呵地說:“在海外做買賣,不過是四個字。膽大心細。我出海之後直奔錫蘭,把除了絲綢之外的貨物都賣了,換成了金錢,卻沒有去買那些錫蘭特產的寶石。因為我聽說之前的幾艘船拋售大量絲綢,買了大量寶石,於是當地的寶石價格猛漲,絲綢價格卻猛跌。再說,咱們大明朝會買寶石的也就是富商權貴,要是帶回來的東西太多,那就不值錢了。等到了暹羅,正好一位公主出嫁,我帶的那些上等江南絲綢就賣了比錫蘭高一倍的價錢。回程的時候,因為蘇木胡椒這些香料朝廷歷次下西洋帶的太多了,我就隨便收了些牙雕孔雀羽龍涎香白檀香等等,又捎帶了些染料,弄了些大木壓倉。路過爪哇時,我發現那兒的水稻都是一年三熟,還特意向當地人打聽了一下這種地的訣竅……”

劉達前頭那些心得體會聽得眾人連連點頭大有收穫,但聽到什麼稻米一年兩熟三熟,商人們便不那麼在意了,只有一兩個好奇地詢問了兩句,大多數人都只顧追問哪個國傢什麼商品賣得最好,各國當權者喜好如何等等問題。商人們問得起勁,劉達則是答得坦然,自始至終毫不在意地介紹著那些經驗,聽得獨坐另一桌的一男一女直搖頭。

“商人逐利,對他們說這些簡直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劉大叔這心眼就是太實誠了!”

“實誠?義父確實是實誠人,哪裡像你!早年我還敬佩讀書人,現在才知道,天下就你這些讀書人花花腸子最多!”

“你就不能別提那些舊事?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如今完全死心了。再說這回在占城,要不是我多長一個心眼,兩邊正好打得如火如荼,就憑咱們那麼一丁點人,大夥兒能安安全全地回來?劉大叔是好人,可他心裡只有自己惦記的事,心無旁鶩有時候是優點,可有時候也是缺點。就好比你,刀子嘴豆腐心,可有時候說話也還是中聽的。”

“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咦,那邊的人是……”

看到喜兒忽然臉色一變,目光直勾勾地望著另一個方向,方銳不禁也扭頭望了過去,待認出從大門口進來的幾個人,他也一下子愣住了。遇上張越也就罷了,可是。弟弟方敬怎麼會趕巧也到了這裡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站起身,結果正好撞上了方敬掃過來的目光。

自打把方銳直接打包送出海之後,鬆了一口大氣的張越便把事情原委對方敬分說了清楚。方敬對於張越素來信服,到後來眼看著漢藩一夕傾頹,他心裡又是後怕又是歡喜。因此,這會兒他一看到許久不見的大哥,第一反應便是自己看花了眼,竟是使勁眨了眨眼睛,等確定這並不是幻覺,他方才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竟是三步並兩步衝了過去。

“大哥!”

自打那一年把方敬留在英國公府之後,方銳斷斷續續只去瞧過弟弟數次,每次都是看上一眼捎帶些東西,來不及說幾句話就得走。如今看到弟弟真真切切地出現在面前,他只覺得眼眶一陣酸澀,竟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話。

多年不見,當初那個羞澀的小傢伙已經竄得老高,此時穿著天青色圓領右祍袷紗袍子,下頭著雲絲履,收拾得利落精神,赫然已經是小大人似的。相比自己從前去瞧他時那種疏遠和不滿,如今弟弟臉上的表情讓他看著舒服多了。果然,他從前費心費力,走的卻是彎路。

兄弟相見,方銳不知道說什麼是好,方敬卻是歡喜得很,也沒顧得上搭理別人,竟是連珠炮似的問了一連串問題。結果,還是張越瞧見這客棧大堂中的其他人都望了過來。只得走上前止住了興奮過頭的小傢伙,又對喜兒打了個招呼,隨即便示意兩人跟著自己一行到那邊的小跨院說話。瞧見正和商人們說得興起的劉達悄悄衝自己使了個眼色,他自是沒去打攪。

為了寬敞安靜,張越先前命人包下了一整個小跨院,這裡一共有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