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手撐著兩邊的青磚,直勾勾地望著那無數高聳的桅杆。他是靖難的老功臣了,在外頭兜兜轉轉任武官多年,卻從未瞧過寶船出海,此時看到那頭一艘大船上赫然還有獸頭紋樣,頓時咂舌道:“怪不得常聽人說大明寶船何等壯觀,今天一見才知道名不虛傳。不過,這威海衛城可是沒地方供停泊。”

“這裡當然沒地方停泊大船,劉大人可看到那邊有小船放過來了?”

聽到張越這聲音,城頭上的眾官兵忍不住都翹首望去,見那邊果然有兩艘一前一後的船緩緩駛近,不禁面面相覷了起來。相較於從前每年都會來犯一兩次的日本倭船,這兩艘“小船”實在是也夠大了。衛青畢竟是這威海衛城的主官,此刻忍不住開口問道:“劉大人,張大人,之前皇上……先帝不是禁了西洋取寶船麼?”

對於這質問,張越卻沒有正面回答,而是一指那海上的船隊反問道:“衛大人覺得,如此雄師應當叫作取寶船?”

衛青終究是不擅言辭的人,被這話一問,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雖說聽過張越的名聲,但並不知道這究竟是怎樣的人,於是竟有些訕訕的。這時候,劉忠便乾咳了一聲,沖淡了眼下有些僵硬的氣氛:“衛指揮使,我和張大人出來之前,皇上已經下旨,重開海禁,西洋取寶船改稱大明神威艦。下番官軍重新編練,分作神威前後左右中五衛。”

這是什麼意思?

別說衛青猶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連說話的本人也並不清楚其中關節。既然不清楚就不去想那麼多,因此說完這話,劉忠就轉向張越問道:“等船來了,諸般事宜就請張大人接洽……話說回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處置威海衛的那幾個叛逆軍官,還有隨著漢王世子過來的那兩三百人。”

城頭上一片安靜,張越看見臉色如常的衛青並不吭聲,其他官兵卻是個個露出了不安的表情,他不禁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隨即輕輕握住了腰中佩劍。這是他當初下江南時曾經佩過的天子劍,這一回陪著劉忠一同來山東,朱瞻基又將這把劍交給了他,讓他放手而為先斬後奏。他倒是很希望沒有用上它的機會,如今看來卻是不成了。

“漢王世子的那些護衛扈從收了兵器,命人看起來,到時候從上意押解就是。至於威海衛指揮僉事歷城及以下那些妄圖作亂的軍官,即刻處斬。”吐出這麼一句斬釘截鐵的話,一直留心眾人表情的他發現大多數人都把頭垂得更低了,只有衛青躬身應諾,便又順勢加了一句,“衛指揮使雖為奸人矇蔽,但既然事情解決,便是戴罪立功了。至於威海衛上下其餘官兵,與此事無涉,一律不罪!”

謀逆本就是罪有應得,因此張越一句即刻處斬與其說是讓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還不如說是使人震懾於這二話不說就殺人的手段,只不過,這戒懼的心思卻在那“一律不罪”四個字出口後化作了烏有,就連心裡七上八下的衛青也是如釋重負。等到下了城頭,預備去迎接那兩艘過來的小船,劉忠忍不住對張越低聲問了一句。

“漢王世子那些隨從儘可殺幾個立威,你怎麼光是朝威海衛中的軍官下手?那可是正四品指揮僉事,品級和你相同,你說殺就殺了,小心回朝之後別人做文章。”

“恰恰相反,但凡漢王的人,如今都動不得。即便是謀逆的藩王,卻畢竟是皇上的叔父,隨意動殺手的話,哪怕我帶著天子劍,那也越權了。而這些衛所中被買通或是自己投靠的軍官……”張越頓了一頓,聲音又低了三分,“殺一儆百,也能夠讓某些看不清現實的蠢才好好醒一醒。這兒死了十幾個,成山衛等地興許就能少死幾十幾百個!”

夕陽下,當張越和船上下來的鄭恩銘相見時,威海衛城中大校場上赫然是官兵齊聚。眾目睽睽之下,十幾把雪亮的鋼刀高高舉起,旋即又重重落下,帶起十餘道刺眼的血光。儘管這兒不少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