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州官,你敢罵我母老虎!”

瞧見這一對夫妻須臾便鬧成一團,張越不禁莞爾,當即快步上前鑽到了杜綰的油傘底下。此時此刻,朱寧也拉著孟敏折返了回來,瞧見小五不依不饒地從地上抓著大把雪團要往萬世節領子裡塞,她不禁笑得前仰後合,最後才嘆道:“也只有萬世節這樣的性子,才容得下小五,也虧得她沒有公婆要奉養伺候。不過,這丫頭以後若成了婆婆還這脾氣,我才服她!”

張越因笑道:“郡主可敢和我打個賭?我敢說,她就算膝下兒孫滿堂,也決計是這個脾氣!”

一聽這話,朱寧頓時歪頭瞧著張越,旋即對杜綰問道:“綰兒,你說呢?”

“別人我不敢說,可是小五……”杜綰莞爾一笑,這才搖搖頭道,“有世節那樣護著她,又不會有其他的挫折險阻,她這輩子一直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孟敏也在一旁笑著點了點頭:“小五的性子便是如此,若改了也就不是她了。都說女子嫁了人便如同變了人,可看看她就知道,天下終究有特例,有不同的人。”

“哎呀,真是沒意思!這樣看來便是必輸之賭了,我可沒興趣。”

朱寧無可奈何地一攤手,竟是單身走出傘下,徑直在雪地裡往前走去。佳偶天成,平安喜樂,人生能如此,夫復何求?只是,她不能選擇出身,亦不能背棄養育她疼愛她的父親,總得維護周王府周全。既然生來便享受錦衣玉食,那麼就是要付出代價的。

“寧姐姐,外頭都這麼大雪,你居然就這麼光著腦袋在下頭走!”小五撐著傘追了上來遮住朱寧,這才抓著她胳膊擠擠眼睛說,“剛剛姐夫還取笑我,真是太可惡了!待會兒在寧馨居里頭賞雪喝酒,咱們讓姐夫舞劍怎麼樣,別看他文縐縐的模樣,聽說劍法是跟著彭大哥學的,一板一眼很不錯呢!”

朱寧聞言一愣,轉過頭去一瞧,卻只見後頭的人已經是分作了另外好幾撥,杜綰和孟敏手挽手在一塊,而張越則是不知道和翠墨正說著什麼,彭十三仍是不緊不慢吊在最後。想到從孟敏那兒聽說過這丫頭的身世,如今總算是大仇得報,她不禁嘆了一口氣。

寧馨居乃是大慶壽寺中一座雅靜幽深的精舍,前頭便是一座臘梅林。別的季節不過是多幾分綠意,但如今時節,枝頭上卻已經有些花苞綻放了開來,雖只是零零星星灑落在林間,但在一片素白中卻是顯得格外耀眼。早就等候在這裡的周王府下人早已準備好了炭盆茶水點心等等,眾人一一坐下,等喝了熱茶緩過氣,卻都各自默然了下來。

除了萬世節和小五夫婦仍留在京城,張越杜綰會帶著秋痕琥珀和彭十三靈犀前往廣東,朱寧則是要趕回開封侍奉病倒在床的周王朱橚,孟敏和翠墨打算回白沙莊,替孟韜孟繁兄弟打點將來的婚事,以後要再聚齊這麼多人,竟是誰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平日都是萬世節這個最善於插科打諢的活絡氣氛,或者是嘰嘰喳喳的小五打破寂靜,但這會兒看到他們都沉默不語,張越只得自己站起身乾咳了一聲,舉起茶杯笑道:“雖然有句話叫做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但我更信奉另一條,那便是有緣千里來相會。若是有緣,咱們將來還能像現在這樣這麼高高興興聚在一塊!今天以茶代酒,我敬大家一杯,便算是提前敬了這離別,也是為了將來的相見!”

他這一說,小五立刻擦了擦眼睛,也跟著站起身來,這麼一來,人人都暫時消去了心頭愁緒,齊齊舉杯之後,以茶代酒喝了這一盅。

等到再次坐下,小五少不得攛掇著張越去舞劍,又拉了萬世節在一旁幫腔,被鬧得沒辦法的張越只得拿著自己的佩劍下場。

起初,那劍勢極其緩慢,一上一下顯得很有些艱澀,但漸漸就靈動了起來。銀裝素裹的雪地配上銀光颯然的寶劍,那股子銳氣彷彿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