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報殿試之事的乃是沐氏家將蘇明的長子蘇勇,雖則沐斌沒有額外吩咐,但他因為父親臨行前的囑咐而多長了一個心眼,便搶先說了這個。見張越面露欣慰,沐斌也衝自己點了點頭,他便心滿意足地退到了旁邊,等著其他人上前說事。然而,眾人一個個把打探來的大小訊息一一回了,臨到最後一個時,那乾瘦青年卻吐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訊息。

“大少爺,張大人,小的去了本地的車馬行和人套話,恰好遇上了一撥剛剛從廣東過來的人。據他們說,他們出來的時候,因為廣東巡按御史于謙上書言事,請撤各地鎮守中官和提督中官,罷內書堂,復太祖舊制,皇上大怒,讓錦衣衛把人押送回京!”

儘管張越乍離交阯的時候就已經得到了訊息,但那會兒只是說奏疏到了北京之後朝堂的反應,並未提及措置,因此,這會兒聽到這個訊息,他立刻追問道:“那錦衣衛押送人的時候,廣東那邊有什麼反應?”

“回稟大人,那幾個商人說,倒是有不少庶民百姓扶老攜幼地去送了於大人一程,據說是因為於大人此前在推行種雙季稻和三季稻的時候親自到田間地頭詢問幫忙,又整治了好些胥吏,再加上他以巡按之名推翻了冤案,官府徵賦役的時候也常常親自下鄉,所以民間都覺得他是難得的好官,還有人送了萬民傘,送程儀的更是不少。說來也怪,從前錦衣衛凶神惡煞。此次押送的錦衣衛倒是和氣,只不過驅散了人,也沒動鞭子刀子。”

這年頭,錦衣衛沒動鞭子刀子就被人認為是和氣了!

張越哂然一笑,心中沉吟了起來。然而,儘管朱瞻基不是喜怒無常的永樂皇帝朱棣,但若是以為賢明天子就不會因一時之氣入人以罪,那就是想當然了。這件事若是無人響應,于謙恐怕得背上一個妄議宮事,譁眾取寵的罪名;要是有人響應,恐怕也會被疑串連。可以說,這是一個難解的困局。

“只不過是一個愣頭青似的傢伙,元節怎得還在意他?”沐斌此前就聽說過京裡的鬧騰,但始終沒放在心上,這會兒瞧見張越的態度方才有些詫異,但很快就醒悟了過來,“怪不得,那是廣東巡按御史,應當和你共事過。不過此人這一關實在是不好過,這種宮裡的事,朝中部堂閣老全都不吭一聲,偏他說了出來。雖說是一些閹人,但畢竟是皇上最親近的,他這樣一來,就是把這麼一群人全都得罪了,就算挺過了這一次,日後的官路恐怕不好走!”

“不管怎麼說,風骨可嘉。”

吐出這句話之後,張越就閉口再也不談此事,和沐斌用過晚飯之後只是討教些雲南貴州的軍情等等,一直到獨自歇下,他才陷入了沉思。如今的朝堂之中,除了內閣之外,就是吏部和都察院最貴,外省官員入朝最怕得罪這兩個衙門的人。永樂時,都察院的御史品級雖低,但無論是在外為巡按御史還是在京為監察御史,那都是絲毫不讓高官,只在劉觀被貶之後方才沉淪了下去。然而,如今接手的是鐵面顧佐,聽說極是賞識于謙,此次應該會竭力相保。

他和于謙的交情並不算深,去想什麼保字就矯情了。那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既然是義無反顧發起了這麼一擊,他如果不能趁著這機會除掉隱患,這才是真的對不起他雷霆一擊!

從辰州府經永定衛、枝江、荊州府,過了襄陽府便是河南地界的南陽府。自從當初顧氏下葬之後,張越已經許久沒回過河南開封,而河南的其他地方也沒怎麼去過。因此,乍一到南陽府,聽著那有些熟悉的河南口音,他不禁生出了幾分親切和好奇,抵達客棧之後就和沐斌打了個招呼,索性興致勃勃地趁著天沒黑帶著人在城裡逛了起來。

南陽府乃是一座名城,若說最有名的人物,無疑是三國時期的諸葛孔明,雖則是後世對於孔明的歸宿問題引經據典爭執不下,但眼下這些南陽人卻是全都自認為是孔明的老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