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翠海沐王府別院卻沒什麼過節的氣氛。一來是黔國公沐晟領兵在外尚未迴歸。隨時有可能往交阯進兵,雖然聽說那兒的仗已經打得差不多了;二來是陽武伯張攸一行之前剛剛抵達,上上下下不但要忙著伺候,還要安排隨行的其他人等;至於其三,那便是隻有幾個程夫人頂頂心腹的人才知道的隱秘訊息了。

陽武伯張攸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故地重遊得到的第一個訊息,竟然是方水心的死訊。他在交阯鎮守這些年從來沒有回過京,東方氏間或有信過來,不過都是張超張起兄弟代筆,說些京城的大事和兒女的狀況,頂多是偶爾有一筆提及方水心給他生的兒子。他昔日喜歡過她的明豔開朗,可相處多了,卻也知道她的性子和大宅門格格不入,再加上常常鬧騰,久而久之就有些厭倦,離得遠了雖也想起,可總沒有專寫信捎話給她的道理。在他的心裡,建功立業遠遠蓋過兒女情長,更何況之後每每細想,他就能覺察到沐晟主婚的另一層意思。

然而,她竟然從家裡跑了出來。還是聽說他重傷難救的訊息而引刀自盡!

“爹……”

“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母子皆亡辦了喪事的事情,之前你為何只字不提?”

張超從小就是在祖母和母親跟前長大,和父親並沒有多少相處的機會,印象中張攸雖偶爾也會沉下臉擺老子的架子,但多數時候卻是開朗的人。此時那樣額頭青筋畢露的兇狠模樣,他還是平生第一次得見,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雖然很想說是因為讓父親安心養病方才暫時隱瞞,但他心裡卻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為了那場喪事,他和張起兄弟倆和母親大吵了一架,可卻被母親那番氣惱的話壓了下去。

“她跑了一次又一次,這麼回回折騰下去,家裡還要不要過了,咱們張家還要不要臉面?找了一個月都不見人,也不像上回那樣有什麼了不得的訊息,就權當她死了!我當初是氣不過你爹帶回來這麼一個刺頭,可自從她跑了那麼一回,老太太臨去時又囑咐過,我哪個月不是照自己的份給她供給,衣食沒缺過,丫頭婆子任她使喚,也不要她到跟前來立什麼規矩,就這樣她還是要走,誰能攔得住?”

猶豫了良久,張超終究是心裡憋氣,當下就把母親的那一番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聽了這話,剛剛還氣急敗壞的張攸頓時跌坐了下來,久久無言。告誡張越的那會兒。他就已經知道當初這門親事結得莽撞,可從前想著沐晟對他的仕途有助,方水心又確實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女人,若是知道會鬧成現在這般局面,他可還會娶她?直到現在,他還記得桃花林中那雙明亮得猶如一汪清泉般的眼睛。

“你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

聽出父親聲音中明顯的疲憊和無奈,張超便默不作聲地退了出來。在門外徘徊了好一會兒,他總覺得心裡堵得慌,咬咬牙就去了隔壁院子。在門外使丫頭通報了一聲,聽見張倬喚了,他才進了門,到了西邊屋子,見張倬放下筆從書桌前站了起來,他叫了一聲三叔,隨即就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捧著臉不吭聲。

張倬知道二房父子倆如今在鬧什麼彆扭,心裡自也嘆息,更知道眼下最棘手的不是別人,卻是那個孩子。於是,挑揀著話語安慰了張超兩句。他就問道:“如今你爹方寸已亂,大約也沒心思想別的。喪事沐王府按著遠親的例子操辦了,但孩子畢竟還留著,他是你爹的嫡親血脈。京師辦了喪事,這孩子究竟該如何安置,你得幫你爹想想。”

“還有什麼可說的,那是我的嫡親弟弟,自然要帶回家去……”張超艱難地抬起了頭,見張倬嘆了一口氣,他又低聲說,“母親有母親的苦處,父親有父親的難處,方姨娘……我去看過他,小小年紀還不懂得什麼事情,我哄了他一陣子,他倒是對我還親近。不如便對人說那是父親在沐王府看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