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浪靜,最適合放鬆休養,可一轉眼竟也是鬧成了如此光景,這老天爺真是會折騰人!

“綰兒?”

一直等耳畔又想起了一聲叫喚,杜綰這才恍然驚覺過來,見孫氏已經是滿臉詫異地站在了面前,她不禁怔了一怔。直到對面的婆婆又重複了一遍,她這才連忙點了點頭。上前攙了人時,她又感到孫氏在她的手上輕輕拍了拍。

“想當初我和你公公在靖難那會兒也是提心吊膽。如今你們也是……真是苦了你了。”

妻子和兒媳這麼一退,張倬頓時鬆了一口大氣。知道有媳婦安慰著,孫氏那邊不用再操心,他立刻吩咐人出去把家下的男人全都召集到了前院。說了一通穩定人心的話,他方才讓眾人散開了去,自己則是回到屋子裡。雖說廚房已經送來了飯菜,但他卻是一絲胃口也無,當即不耐煩地吩咐撤下去。正當送飯的媳婦沒奈何收好東西要走的時候,外頭卻傳來了聲音。

“老爺,彭大叔回來了!”

“趕緊請他進來,你們都退避一下!”張倬立刻站起身,又衝那提著食盒要走的媳婦說道,“把東西都擺在桌上,碗筷等等再添一副。”

等到彭十三從外頭打起簾子徑直進了東屋,就聞到了屋子裡一股飯菜的香味。見靠窗的小桌上已經是擺好了一個砂鍋,四個白瓷高腳盆,碗筷米飯俱全,他上前行過禮後就二話不說地坐了下來,因笑道:“我在都司衙門外頭轉了轉,正想著是不是趁日暮時分閉門鼓敲響之後混進去看一看,結果卻遇上了一樁奇事。也不知道是誰託了一個小孩子塞了張紙條給我。我只好在那兒給那小傢伙買了好些吃的零嘴,這才打發了他。”

他一面說一面把紙團拿出來給了張倬,見其急忙攤開來仔仔細細地看,他就在旁邊解釋道:“是少爺的筆跡,瞧這情形,都司衙門這情形有古怪。”

“不管什麼古怪,總比是真的陷在裡頭動彈不得好!”

張倬如釋重負地把紙條摺好整整齊齊地放進了腰上繫著的錦囊中,然後便指了指桌上說:“整整跑了兩天,又碰上這麼一檔子讓人心驚肉跳的事,這會兒肚子都空了。陪我一塊用飯,回頭再去好好陪陪你媳婦。等越兒回來我一定狠狠訓他一頓,就算咱們忙得不得閒,這麼大的事情,他竟然只和媳婦通氣,也不告訴別人一聲!”

桌上的大砂鍋裡是滾熱的魚頭豆腐湯,用的是珠江口現捕上來的各種鮮活魚和手磨豆腐,雪白的湯頭上飄著青蔥,瞧著就讓人饞涎欲滴。四盆菜是兩葷兩素,醉餚肉糟鳳爪和拌芹菜炒豆芽,全都是最清爽不過。一碗熱騰騰的魚湯喝下去,彭十三隻覺得通身出了一身大汗,但卻比剛剛那種黏糊糊想出汗卻出不了的狀況舒服多了。雖說在外頭那些商人也是好吃好喝的款待,但今天兩人硬是風捲殘雲地把所有菜全都吃了個乾淨,彭十三還叫人添了兩回米飯。就連一貫遵從惜福養身這一條的張倬,也破天荒吃了個暢快。

“真是痛快!外頭的大魚大肉全然比不上這些!”漱過口捧起茶來,張倬看見彭十三一臉坐立不安的樣子,就笑道,“還呆坐在這兒幹什麼,趕緊回去啊!”

等到彭十三嘿嘿一笑一抱拳拔腿就走。他這才輕輕呷了一口清茶,眯了眯眼睛瞧著昏暗不明的屋頂。他那個兒子讓他只管著其餘一攤子,無非是怕他出了什麼事情,可是既然知道了,他若是全然撒手,這還像一個做爹爹的樣子麼?

想到這裡,他便放下茶盞起身去了西屋。慢吞吞地磨了一硯臺墨之後,這才提筆飽蘸濃墨,在一張攤開的素箋上寫下了幾個字——“黔國公沐世兄鈞鑒。”

由於整個廣州城的守城營也就百多號人,此前又是都司衙門派人行事,因此守城營在關上城門之後就當了縮頭烏龜,一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這會兒滿大街都能聽到都司衙門親軍跑動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