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打雷下雨,人怎麼管得著?咱們這些武官也不知道殺過多少人,誰也不敢擔保自己就沒有傷過無辜的人命,要是真那麼信這種天意鬼神之說,晚上睡覺豈不得夜夜噩夢?大夥兒多半是說這一次雷擊起火實在是不湊巧,至於上書言事……那是文官的勾當,和咱們沒關係。要說咱們,也不過是心疼那三大殿燒了白花了錢,沒覺得和其他事情有什麼關聯。”

聽到這種乾脆利落的說法,張越愣了一愣就心有所悟,心道武官果然不如文官的心思那麼多。等到拐進自家的巷子,他忽地想起今天尚書方賓剛剛提到的事,略一思忖便開口問道:“二伯父,交趾如今戰況糜爛,此次兵部補充了兵員和糧草軍器等等,皇上又下令從雲南征馬,我聽說黔國公還上書言道雲貴各地負擔太大,西南夷各部蠢蠢欲動?”

張攸外表爽朗,心思卻極其細密,張越提起個話頭,他便想起了一個月前那天晚上的爭執。雖說那一次顧氏給他這個兒子留了面子,只是單獨把他叫過去訓斥了一頓,可為了家務事鬧得這樣大,他心裡自是異常惱火,設法去問過之後給了方水心一個答案,竟已經有半個月沒往她屋子裡去。西南那邊的局勢瞬息萬變,他這一頭家裡還不太平。

早知道如此,當初就不該答應沐晟,說來說去,還是他當初心志不堅……

搖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趕出了腦海,張攸又沉思了起來。他不比左軍都督府那些同僚,那些公侯伯自恃爵位官階遠遠高於兵部官員,所以打交道的時候往往居高臨下,但他卻清楚若是要帶兵,那就事事都得仰仗兵部。即便是他貴為伯爵,不怕握有實權的武選司挾制,但武庫司卻握著大軍的命脈——只現在這地方既然是歸侄兒管,卻是天然的便利。

於是,他盯著張越看了一會,隨即便直截了當地說:“那天在英國公府,我和英國公就曾經對你說過,豐城侯過於持重,雖屢屢取勝,卻始終不得敵首,此次一病更是錯失良機;黔國公雖說乃名將之後,卻過於謹慎小心,稍挫即退。要知道,西南夷與其說懾於永鎮雲南的黔國公,還不如說是懾於大軍昔日之威,還有那些一直都沒放下過刀劍的將士。交趾戰況膠著,西南夷若安分守己,那就是怪事了!”

在西角門前下馬,張攸隨手把韁繩丟給了迎出來的門房,繼而就和張越進了門。到了二門繞過穿堂那座大影壁的時候,他忽然停下步子,又對身後的張越說道:“豐城侯這次病得不輕,榮智伯陳智獨木難支,你那方略就是打動了皇上,也得有人去執行。輔大哥是國之柱石,皇上決不會再放他去了,你縱有心卻不是武將帶不得兵,但我卻可以再去!”

饒是張越剛剛心裡曾經動過這麼一絲念頭,此時聞言仍是感到心中震動。如今的交趾可以說完全是爛攤子——除了擔任交趾布政使掛了尚書銜的黃福之外,其他文官到交趾任職形同於左遷,若不是黃福一個個安撫,只怕這些人根本連做事情的心思都沒有;而除了張輔之外,其他去過交南的武將勳貴多半是灰頭土臉,更不可能自動請纓。而張攸才回來休養了兩年,竟然願意再去!

“二伯父就不怕深陷泥沼?”

“身受爵賞畏難取易,非大將也!況且,我還不想這身子骨丟在京師生鏽了!”

覺察到張攸那一瞬間流露出的豪情,張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二伯父既然有捨我其誰的心思,那晚飯後不如到我那自省齋,咱們商量商量。”

第十卷 燎原火 第012章 從容對暴怒

由於天子下詔求直言,翰林院侍讀李時勉和侍講鄭緝便第一撥帶頭上書言事,有了帶頭的,其餘給事中監察御史等科道官員也紛紛上書應直言,諸多奏摺猶如雪片一般飛入了通政司。有彈劾按察司監察御史考官不加詳查,不能逢迎阿附者考評多為尋常,而貪墨奸詭善於趨媚者反考評上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