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一個熟人正呆呆地站在東牌樓下,本待拍馬上前,但想到上去也不知道說什麼,他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王瑜雖說已經盡心盡力,但只怕就算保全了舅父家眷,人家也絕不會心懷感激——就好比若不是安遠侯柳升沒有牽連在內,哪怕性子直爽,也不會在一頓午飯之後便心結盡去,甚至還央他代為起草第二份請罪摺子。

從北牌樓行出,他便加快了馬速往家裡趕。拐進武安侯衚衕,他恰好迎面遇上了一行馬隊,看清那儀仗之後,他原打算引馬側避,卻不料眼尖的武安侯鄭亨竟是開口叫住了他。兩家毗鄰而居向來常有往來走動,鄭亨更是一直把張家子侄當成自家晚輩看待,問過東宮情形,又聽說張越剛從安遠侯府回來,他少不得多問了兩句,末了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柳升不過是受了些許牽累,想通了也就沒事了。只這一回皇上待保定侯可算得上是天高地厚之恩,如此大逆竟絲毫未有牽連。我倒是聽說我這把老骨頭人家也不放過,在事成之後還打算發兵劫持了我去上朝。我這家裡頭還有百八十個家將家丁,要是真的發動起來,咱們這些勳貴家裡也不是吃素的!話說回來,你這次臨機處斷頗有穩重之風,當文官可惜了!”

“鄭伯父這誇獎我可不敢當,此次乃是職責所繫,自然需得盡心盡責。我不過是在路上連趕了四五日就吃不消了,若真的不做這文官,難道您麾下還要我這身板的軍官?”

鄭亨聞言哈哈大笑:“說的也是,到我麾下廝混,你還得再歷練幾年!”

又說笑了幾句,見鄭亨點點頭打馬引人飛馳而去,張越方才繼續前行,不多時便到了自家門前。這一日已經是臘月二十九,算起來他竟是足足一個月沒有回家,因此看到他在門前下馬,西角門上的門房除了一個飛也似的進去報信,其餘的都一窩蜂出來迎接。

被一群人簇擁著沿甬道進了二門,張越就看到聞訊而來的三個兄弟都等在了這裡,好一番廝見之後便一同前往北院,長輩同輩自又是另一番熱鬧。因還沒到晚飯的時候,說了一會話,顧氏只留下張菁陪伴,讓各房各自散了,又朝張越吩咐道:“好生扶著你媳婦回去,如今衙門封印,好生陪你媳婦幾天!”

孫氏也只是早上剛剛到家,雖說和兩個妯娌關係尋常,但這會兒少不得去各屋裡坐坐,此時便笑著示意兒子媳婦自便。張菁雖有些不情願,但一來顧氏拉著,二來孫氏打眼色,她也不好上前硬拗著杜綰,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張越扶著杜綰走了。

雖說天冷,但這些天總算沒有再下雪,北院後頭的夾道上自然清爽乾淨。杜綰的身子已經有些重了,可由於小五說過孕婦得多走動,再加上也不想太礙眼,因此便堅辭了滑竿代步,晨昏定省從不曾少,只是時辰上略有差池。這會兒見張越小心翼翼在旁邊扶著,她不禁莞爾:“你還真是祖母說什麼就是什麼!她如今不在,又沒人看著!”

“這又不是給別人看的……再說了,別人看不見,你肚子裡的寶寶難道看不見?”

聽張越這麼說,杜綰不禁白了他一眼,隨即便輕輕用手摩挲著已經顯懷的小腹,若有所思的說:“你不在這些時候,娘來看過我好幾次,竟是比我更加歡喜。娘一向很喜歡孩子,可生下我之後不久爹就避出去了,所以都只是咱們母女相依為命。如今雖說爹孃依舊一如當年那般恩愛,但我這一嫁,他們膝下便沒了人陪伴。”

小五原本攙扶著杜綰的左邊胳膊,這時候冷不丁插話道:“是啊是啊,上回我去探望老爺的時候他還說,本想收個弟子晚年多個依靠,誰知那個得意門生卻拐了他的寶貝女兒!”

“油嘴滑舌的丫頭,盡胡說八道!”

“哪裡胡說了!我每次去,老爺都問姑爺和你的情形,知道你們倆過得和美,他那分明那什麼……老懷大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