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不知道答什麼是好,這坐下來的時候還有些懵懵懂懂的。

旁邊那個完全被人忽視了的軍官這會兒要多憋氣有多憋氣,但忖度這一對男女的對答,他只好怏怏離去。而中年攤主也聽出了什麼,連忙拎著大茶壺給萬世節倒了一碗茶,隨即默不作聲地溜到了一邊,心裡直納悶。

既然是官面上的人,怎麼就不在意男女大防?

那一對不在意男女大防的年輕人在茶攤上談笑風生,注視著總兵府這兒的熱鬧情形,而寒冬臘月站在總兵府門口的張越卻是不停地搓著已經快要凍僵的雙手,目光卻一直在那兩面幾乎要被完全貼滿的八字牆上打轉。他原本是想弄一間溫暖屋子,讓所有商人坐著等結果,然後一張張報出底文讓人謄抄在白板上,結果武安侯鄭亨卻對此置之一笑。

“士農工商,朝廷要用商人的錢,但對他們太客氣就沒必要了,免得他們自恃有錢生出什麼事情來。再說,寒冬臘月在外頭等,韃子的諜探說不定會打探到訊息,知道我軍糧食充盈,他們那時候自然而然就弱了聲氣。我讓報送軍情的軍校走後門,總兵府前頭那塊空地正好留著給你辦事。底文送上來就往八字牆上一貼,誰也不敢說這裡頭有貓膩。”

按照鄭亨的意思,張越這會兒還應該坐在溫暖的花廳中安坐喝茶,等著下頭最後的結果,但他第一次操辦開中事,最後還是決定親自坐鎮。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所有的底文終於都貼好了,幾個書吏連忙緊鑼密鼓地核算排序,在寒風中愣是忙出了滿腦門子細密的汗珠。

眼看日頭已經升得老高,張越忍不住跺了跺發麻的雙腳,又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旁邊的連生瞅了個空子,連忙上前送上手爐,他卻搖了搖頭。這一個個富得流油的富商不但恨不得貼在那兩面八字牆上把所有的底文瞧清楚瞧明白,而且好些人都注視著他,他實在不想抱一個手爐站在那裡打眼。

“大人,都已經排好了!”

聽到這個聲音,張越立時覺得精神一振,而那些剛剛還在自己排序的晉商們也都轉過了身子,趕忙一窩蜂似的圍了上前,一個個全都豎起了耳朵。而那個書吏得到了張越的眼色,便站起身來,拿起手中那張薄薄的紙,又清了清嗓子。

“平遙縣羅氏,一石一斗,三千引!”

“太原府王氏,一石一斗,兩千引!”

“平陽府範氏,一石一斗,兩千五百引!”

這三個數字報出來,底下頓時一片騷動,尤其是這三個地方的商人更是如此。底價不過是三鬥五升,這竟然一翻就是三倍,而且數量已經達到了七千五百引,超過了此次總數目的十分之一。一時間,哪怕這些都是家財萬貫手筆豪闊的晉商,也有好些亂了方寸,有的掏出手帕擦汗,有的彼此交頭接耳,更多的則是唉聲嘆氣。至於那三位拔得頭籌的商人則是長長噓了一口氣,對同鄉或羨慕或埋怨或憤怒的眼神視而不見。

“潞安府方氏,一石,三千引!”

“潞安府馮氏,一石,四千引!”

“潞安府秦氏,一石,兩千引!”

“潞安府汪氏,一石,兩千五百引!”

如果說前頭那三個還有人能維持一下鎮靜,當這潞安府一下子開出四個一石一引的高價時,底下頓時和炸了鍋似的。心存僥倖的人這會兒眼睜睜看著希望逐漸破滅,不由得發狠地詛咒那些抬高價錢的傢伙全都賠死虧死,可是在聽到接下來那九鬥五升、九鬥等等的數目之後,眾人漸漸接受了這個現實,只一張張臉上的表情異常詭異。

要不是一向得面對朱棣這麼一個喜怒無常的天子,張越這會兒的臉色必定比誰都精彩。他知道這次的開中必定不止那個底價,但預計的數字也就是每引七到八升,萬萬沒料到竟然會飆升到這麼一個驚人的價碼。只不過這次的軍糧固然是不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