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張越卻被鄭亨留了下來,之後就跟隨著這位武安侯來到了離教場三里外的一座營地。比起寒風凜冽的教場,這裡乃是背風的所在,溫暖了許多,四處有不少蓋好的營房,但士兵卻寥寥無幾。等到進了其中一座營房,他便不解地問道:“宣府三衛都是駐紮宣府城內,這座營房距離宣府城不過十幾裡地左右,而且規模如此之大,卻是用來做什麼的?”

鄭亨卻沒有立刻回答,很快,就有親兵送了薑湯上來,他自己端起一碗就喝,見張越在發愣,這才莞爾笑道:“不用發呆,我一把年紀,折騰一下他們不要緊,要是把自己折騰病了,到時候皇上不會說我嚴於律己,只會說我瞎折騰。就是參加校閱的尋常軍戶,也有每人一碗熱湯,否則這大冷天撐不下來。趕緊喝了,我知道你的病還沒好,喝完了咱們說話!”

張越這才一氣喝下了那一碗熱騰騰的薑湯,隨即把碗擱在旁邊,目光炯炯地看著鄭亨。鄭亨端著碗沉思了一會,旋即就直截了當地說:“這座營房是給皇上北征的大軍留的。宣府這十幾萬人之中,隨扈的不會超過一個零頭,更多的是從各地衛所調來的兵。這些人大部分是帶到京師翌日一同上路,但諸如河南陝甘等等的兵還是直接到宣府集結。在這裡還能蓋營房,一旦到了塞外,那份苦寒……不少人都是被凍死餓死的,而不是死在韃子手上。”

說到這裡,鄭亨微微一頓,隨即就苦笑了起來:“有些話原本就是說了你也不明白,但你如今已經上過戰場,所以我才不得不說。那天我提醒你的話你記著就行了,如今的事情才是最要緊的。皇上讓你巡撫宣府軍務,那麼你就把該整治的整治起來。之前你上書請改鹽法,如今恰好你在此地,這就是首要之務。以前有什麼弊病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追究,但這一批開中的糧食乃是軍糧,絕對不能讓某些黑心種子敗壞了!”

張越神情一凜,當下便站起身來:“武安侯放心,我一定用心辦理此事。”

“那就好!”鄭亨掰著手指頭算了算,然後又抬起了頭,“大軍出征的時間還沒有定,但按照前兩次來說,約摸就是二月,所以從今年臘月到明年二月,到宣府納糧開倉鈔的鹽商應當不會少。往年鹽商多半會多準備兩成到三成的糧食上下打點孝敬,但這一次一定要剎住這股風氣。唔,那位陸公公和你交情不錯,這件事你不妨打打他的主意。”

誰說武官心計不如文官,這簡直是一隻最狡猾的老狐狸!

腹謗歸腹謗,但張越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儘管武安侯鄭亨昔日鎮守宣府,但這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了,如今這上上下下的利益關係網恐怕也不好觸動,他這個區區五品官哪怕是奉旨巡撫,也不好隨便胡來。然而,陸豐既然打算動王冠,藉此殺雞儆猴再動幾個,那就順當多了。怨不得鄭亨心狠手辣,這多儲備幾成糧食,不單是有利大局,而且有利將士。

上一次是提醒關於王冠背後的關聯,這一次則是留著交待開中軍糧事宜,耽擱了小半個時辰,鄭亨方才笑說早就準備好了馬車,又令親兵護送張越回去。等到人走了,他方才起身打起簾子進了後屋,對著裡頭的人說:“要是我沒料錯,當初宮中那麼多太監,偏生派出了一個提督東廠的陸豐,這也是英國公的好算計吧?”

“侯爺說笑了,我家國公爺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彭十三今天並沒有跟著張越來教場,而是辦完了張越交待他的事情就趕到了這兒,此時便嘿嘿笑道,“我家國公爺說,越少爺的老岳父教他的是正道,可其他門道卻得他自己領悟,就怕會一時衝動做錯事。宣府乃是軍務要地,和當初的青州江南大不相同,所以得有您這個老馬識途的老將多多指點,也是越少爺的福氣。”

“英國公那麼多家將,就數你最會說話,難怪他讓你跟隨張越!”

鄭亨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隨即才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