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人氣死人

儘管次日朝會上隻字不提方賓之死,但同在一個京城內,但凡不是瞎子聾子,都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刑部尚書吳中和禮部尚書呂震整個朝會都是精神恍惚,哪怕是最最善於言辭的呂震,若不是強打精神支撐著,好幾次在奏事時就險些出了紕漏,到最後散朝時,那種失神落魄的模樣就甭提了。即便是事不關己的武官們,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死訊也是頗有些疑惑議論,畢竟,這就意味著從此之後他們就要和另一位兵部尚書打交道了。

“不過就是給皇上訓斥一頓丟了官罷了,想當初打仗的時候咱們誰沒讓皇上罵過?”武安侯鄭亨雖說老了,但仍是中氣十足,“一丁點事情想不通就要自殺,這陷皇上於何地?以往只覺得方賓那傢伙貪得無厭,沒想到還是這樣一個蠢貨!”

由於之前已經定下了各軍統領,因此執掌京營的柳升如今也得特地趕來參加朝會。他雖說並非靖難封侯,但數次北征都是執掌中軍和神機營,此前神機營火藥失竊那樣大的事情也只是申飭罰俸,因此如今別人更不敢小覷了他。此時此刻,見幾個勳貴搖頭冷笑,他瞥了一眼混在兵部眾人中往左掖門退去的張越,便在旁邊插了一句。

“人死了就死了,皇上想必念及他昔日功勞,大約這事情就得過去了,咱們武人管那麼多幹什麼?眼看這次北征是鐵板釘釘的事,各位家裡的兵器甲冑可曾準備好了?”

武人最看重的自然就是兵器甲冑良馬,這會兒柳升提起這個話頭,頓時人人都把方賓的事拋在了腦後。同一時刻,都察院的幾個御史正落在最後,個個交頭接耳的同時更滿臉興奮激動,其中一個甚至捏緊了拳頭揮了揮。

“人死了也不能算了,如此奸臣若是一死了之,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方賓!就算扳不倒呂震吳中這種貪得無厭容不得人的小人,也得敲山震虎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前天晚上一宿沒睡好,昨夜又是等訊息等到三更半夜,繼而輾轉反側考慮思量,因此張越的精神自然好不到哪裡去。好在如今雖說公務繁忙,但要做的就是稽核各地公文催餉運餉,都是些重複性工作,只要機械地往上頭簽押蓋章就好,因此他還能分心繼續想事情。好容易熬到中午吃飯,實在看不過去的萬世節索性把張越拉到了鄰近崇文門的杜康樓。

“以前你都是在外頭做事,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可如今既然在京師,你還是一個人把心思藏在肚子裡,這未免太不夠朋友了!”

由於下午還有公務,因此萬世節便吩咐夥計只上茶不上酒,等到一應齊了之後,看見張越還是默不作聲埋頭吃飯喝茶,他頓時不耐煩了,直截了當地說:“元節你無非是擔心方尚書自殺會有什麼影響,可今天朝會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皇上也不過是臉略黑一點。說一句再不好聽的,人都死了,這事情也該告一段落,如今北征督餉運餉都已經有人頂著,小夏還對我說,楊閣老和小楊學士都已經勸諫過皇上,皇上似乎心有所動。”

雖說很感激萬世節的好心,但張越卻仍然覺得心頭沉甸甸的,被萬世節催逼不住,他索性舉起面前的茶盞一飲而盡,隨即才正色道:“我只是覺得方尚書不該自殺。”

“不該?”萬世節這才醒悟了過來,細細一琢磨,他漸漸沉下了臉,“你想得不是沒有道理,方尚書又沒個罪名,這下了錦衣衛獄的夏尚書杜學士他們都還好好的,他怎麼忽然就死了……可方尚書的脾性你我也應該有數,那是絕頂好強的人,說不定覺著心頭鬱悶……”

“昨天一早陳留郡主和我家小五一同去靈濟宮上香,結果還遇見過方大人。”張越此時也不願意遮遮掩掩,索性對萬世節把這事情撕擄開了。他重重地把茶盞往桌子上一頓,隨即深深吸了一口氣,“據小五說,陳留郡主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