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陣忙活,但她此時最擔憂的卻是張越年紀輕輕便被捧到了高位。她雖說不懂官場上的道理,可跟著顧氏那許多年,幾乎是半個內管家,見多了高高捧起重重摔下的手段,自然不會一味認為升官就是好事。

“等少爺回來之後馬典史便要接印,我也得對馬典史道一聲恭喜才是呢!”

“我這不過是僥倖,僥倖而已。”想到羅威趙明的悲慘下場,馬成愈發覺得用僥倖兩個字來形容自己那奇特的際遇最是貼切不過,當下嘴角上咧的幅度更深了些,思量得也更周全,“說起來咱安丘的百姓全都惦念著老爺,指不定老爺還會回來過完年再走。不如這樣,這用不著的東西先收拾,其他的慢慢來,反正人多。到時候大夥一塊幫忙,一天也就忙完了。”

雖口中答應著,靈犀卻知道這過完年再往青州決計不可能。接下來便帶著崔家的李家的一樣樣打點東西,又吩咐長隨整理公私文書,更警告後衙中人不許妄議此事。然而,這衙門裡頭原就是藏不住風聲的地,小訊息都會傳達成大訊息,更何況典史馬成巴不得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知縣老爺要升官了?於是乎,不出一日,大街小巷便紛紛議論了起來。

這小民百姓都是人云亦云,若張越上任像前幾任一樣什麼都不幹只當甩手大掌櫃,那這升遷還是貶謫都不關他們的事,但張越偏生扳倒了本縣兩座最死硬的大山,愣是還了那些告狀無門的百姓一個公道。最最難得的是,那些被羅威趙明敲詐的血汗錢,居然還發還了一些給苦主們,單單這一點就足以讓某些人對上任不足三月的新知縣感恩戴德,全然不知張越是竭盡全力從錦衣衛過手的銀子身上扒了一層皮下來。

青州府衙總算有了主人,按察司也迎來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那竟是督造了大半個北京城,疏通了整個會通河的工部尚書宋禮。這位以擅長工程著稱的尚書大人曾是刑名出身,早年曆任按察僉事和刑部官職,因此永樂皇帝朱棣一次次駁回了吏部擬定的人選之後,終於欽點了這位老尚書前來山東治刑獄,無按察使之名而行按察使之職。面對這樣一個結果,張越雖不能專門跑一趟濟南府,但還是趕緊將那按察司大印交由錦衣衛代轉。

張越本想悄悄往安丘一趟交接了知縣一職,然後接了靈犀和其他人一道走,不要驚動地方,然而回到安丘一進城門,他就被人認了出來。雖說還不至於萬人空巷,但走到哪兒都有人探出腦袋瞧看嚷嚷的場景,卻足以讓他心中熱騰騰的,同時亦是臉紅不已。

說來慚愧,他頂多也就是整肅了衙門風氣,然後肅清了兩個大貪官而已,要說為百姓做實事還真是沒來得及顧得上。於是,當他騎馬回到縣衙,發現那蓮花照壁前赫然有幾個漢子滿臉激動地抬著明鏡高懸兩袖清風的黑漆大匾時,他臉上的苦笑更濃了。

好在他這次回來還帶了個好訊息,否則他眼下就可以無地自容地掩面而走了。

果然,馬成親自帶著六房小吏和差役們在忠義坊的牌坊外迎接,他上去和自己的繼任者親切交談了片刻,又索性轉過身來對著百姓說了一番話,無非是說馬成必定會兢兢業業清廉自守之類的話,隨即就詞鋒一轉笑眯眯地道了另一番話。

“半個月前到現在連番降雪,咱們安丘亦是報了雪災,大雪不但壓塌了屋子,不少人更是衣食無著。如今布政司杜大人和張大人已經決定發糧賑濟青州府內受雪災的民戶,調撥安丘白麵一千石。所以,我卸任前最後一件事,便是透過里正將這些賑濟的糧食發放下去!”

這安丘平日逢災也有賑濟,但上頭的數目是多少卻素來諱莫如深,從縣丞主簿典史再到胥吏里正,到百姓手上幾乎是被剋扣得只剩下了一丁點,因此這時候聽說調派了一千石白麵下來,四周頓時發出了轟然叫好。那幾個抬著黑漆大匾的漢子更是挺直了腰,心想這一回還真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