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丟在南京已經將近三年,身邊只有一個趙王,漢王雖屢有逆舉卻絲毫不問。如今尋常百姓家尚可不論嫡庶,只看才能,但天家一母同胞的三兄弟卻得因長幼定君臣,那兩位自然是不甘心。

而家裡也是一樣,昔日能同舟共濟共患難,如今共富貴可能不生齟齬?

第九卷 群魔舞 第006章 師生翁婿情

北京城西的楊樹巷儘管不是勳戚雲集高官齊聚的那些繁華之地,甚至可以說有些幽僻冷清,但當初皇帝賞賜的這座宅院無疑很合杜楨的秉性。翰林院原本就是清貴之所,他又從不迎來送往,結交的只是那些合自己脾胃的人,所以門前冷落車馬稀反而自在。有這樣的主人,下人們自然不會埋怨沒有油水可撈——要是為了錢財,當初杜家只有母女二人撐持,只靠十幾畝水田度日,他們要是想走早就走了。

因此,見著張越進門,院子裡正在忙活的下人們便笑容可掬地行禮打招呼,旋即各自忙各自的。老門房嶽山把張越送進了屏門,便樂呵呵地說:“並不是下人們怠慢偷懶,實在是老爺太太早就吩咐過,姑爺隨時來隨時進,以後不用通報,您自己進去就是。”

之前孫氏說好了多留杜綰十日,算算時日她還在路上,這天張越便是單身前來。見慣了別人家門前的車水馬龍,驟然踏入這個安靜的地方,他不由覺得那些雜七雜八的心思淡了很多。從前還不是嬌婿的時候,他就是這兒的常客,因此杜家下人拿他當自己人待,他也覺得自然,當下就點了點頭。

從外院入了二門,他思忖片刻便先不去北院上房。沿著鵝卵石小路往西走了一箭之地,遠遠就望見了那一排三間書房。他才認出守在書房簷下是鳴鏑,那邊人就興沖沖地跑了過來。當初在開封的時候,杜楨給他授業啟蒙,卻也同時教過鳴鏑和墨玉讀書認字,因此他和他倆自然是最熟。見鳴鏑躬身一禮,他便笑吟吟地說:“岳父可在書房裡?”

“姑爺可是來得巧,今兒個大沈學士也來了。”

“大沈學士也來了?果然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正好還思量什麼時候去沈家拜訪,這回卻是正好撞著了。對了,岳父和大沈學士是正在裡頭閒話,還是在商量事情?若是說正事,我這會兒若是貿貿然撞進去不免驚擾了他們,索性先去岳母那裡。”

“姑爺可是猜錯了,大沈學士今天興致很好,正在裡頭寫字呢!”

“寫字?既如此我待會倒是要好好觀瞻觀瞻……唔,岳父說過大沈學士的書法重在靜心二字,他不寫完我不好進去,你就陪我在門外等一會吧。”

雖說知道沈度的字乃是一絕,但張越更明白這位翰林學士絕不清閒。沈度每天陪伴皇帝左右,凡詔、誥、制、敕及御製詩文碑刻,無論是朝堂使用、內府收藏,還是頒賜屬國,幾乎全都是沈度書寫。任憑是誰,這樣一天天的字寫下來,也鮮少有興趣潑墨揮毫,故而據他所知,沈度如今的愛好是鑑賞收藏書畫,平日已經很少寫了。

隨鳴鏑走上兩級臺階到了簷下,他就看見書房門前掛著厚實簡樸的青布棉簾子,裡頭卻沒有絲毫動靜。情知這時候必定是沈度專心致志的在寫字,旁人不敢出聲打擾,他便站在門外等候。剛剛進來的時候天空就灰濛濛的,此時更是飄起了星星點點的雪花,雖上頭有屋簷遮擋,但一陣陣寒風還是挾著雪撲面襲來。裹緊大氅的他約摸等了一刻鐘工夫,終於聽到裡頭傳來了一陣說話聲,連忙打起簾子跨進了門檻。

“咦,是元節來了?”

張越一進門就看到杜楨在書桌邊上執著一幅豎卷的一角,頭髮花白的沈度則是拿著另一角,兩人正在品評著什麼。看到他進來,沈度將筆擱在了筆洗上,含笑點了點頭。

“自從被皇上召入翰林,我一天也不知道要寫多少字,所以平日別說自己寫,就是人家上門求也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