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他不禁啞然失笑。

“年紀大了,竟是不知不覺嘮叨了起來,你們翁婿倆竟是不提醒我一聲!”

見沈度揉著手腕,臉上卻頗有滿足之色,杜楨便對張越笑說道:“當初就是民則兄教導我寫字也不曾說過那麼多,恐怕連教導兒孫也不過如此。元節,你還不趕緊謝過自樂先生?”

得了這提醒,張越哪裡還不知機,連忙上前一揖到地:“多謝自樂先生指點!”

年過六旬的沈度半輩子起起落落,自然知道杜楨讓張越改口是什麼意思。他這個翰林學士其實就是皇帝手中的筆桿子,只管謄抄書寫,別說參贊,就是聖旨上頭增減一字也由不得他,所以他從不認為天子的寵信便能帶挈一家如何。今日固然是一時興起,也確實是因為他看著張越投緣——這和才學無關,只是純粹看得對眼而已。

扶起張越之後,他少不得笑著勉勵了一番,又說了一會話便起身告辭。畢竟,他這個御用筆桿乃是朱棣一天也離不了的,今日還是朱棣放了他一日假方才得空,如今在杜家逗留了這麼久,自然少不得回去陪陪家人。

杜楨和張越親自將人送到大門口,直到看著馬車緩緩離去,翁婿倆才往回走。此時大雪紛飛,張越小心翼翼地一手舉著一把油氈大傘,一手扶著杜楨,又少不得提醒注意腳下路途。饒是如此,兩人來到北院上房時,外頭的斗篷上已經都是雪花,腳上靴子赫然溼了大半。

見此情景,裘氏連忙上來收拾了斗篷,又命丫頭去取上了兩雙舊鞋子。等到收拾停當坐下之後,張越便訕訕地說:“岳父,先前我得賜天子劍之後,瞧著劍鞘和你當初送我的那一把有些相像,所以下江南的時候就隨身帶了這一把,真正的卻交給了幾個暗地裡去訪查的隨從。只是我沒料到被人盯上了,結果竟是讓人一箭射斷了……今日出來的時候我將其送去了鐵匠鋪,但那位匠師說是隻能試一試,未必能接起來。”

“原來斷的是那把劍!”杜楨微微一愣,隨即就板起了面孔,“既然用上了便是得償其所,劍是死物,人可是活物!你該感謝人家瞄上的是那把劍,而不是你這條命!有道是一招算錯滿盤皆輸,精於算計者必敗於設計,以後好好記著!”

一旁的裘氏見杜楨擺出了少有的嚴厲架勢,連忙吩咐春盈暫時退下去。因見張越滿面慚愧躬身長揖,杜楨緊跟著又是耳提面命一番教導,原本預備出聲勸阻的她不禁把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卻是滿面慈祥地端詳著他們倆,心中愈發覺得自己選對了女婿。

算起來丈夫重新回到朝廷也已經三年多了,可那脾氣卻始終不曾改過,登門的人還是早年那些交好的朋友同僚,其他年輕後輩更是一個沒有。換作是其他年輕人當了自家女婿,誰能應付這樣頑固冷硬的岳父?想到這裡,她不禁笑意更深,最後悄悄起身避到了裡間。

杜楨一番教訓過後,見妻子已經不在,他也不以為意,遂細細詢問了張越此次南下的情形。等張越事無鉅細詳細說明了一番之後,他便若有所思地說:“要說賦稅,我朝遠遠低於唐宋蒙元,但民間有邪教,商人不惜冒殺身之禍也要出海,足可見單單降低賦稅嚴刑峻法字並不夠。遷都北京固然是為了安定北方,但徵用徭役工匠實在是太多了……對了,你請開海禁應該只是其一,只怕還有其他想法吧?”

“還是先生深知我心。”張越一時心有所感,竟又是本能的脫口叫出了先生二字,見杜楨毫無所覺,他便也不改口,細細地將心中所思所想一一道來,末了又說道,“雖說三十稅一已經是極其低廉,但難免仍有奸商一心想著避開這些,況且倭寇確實是心腹大患。而且,據我所知松江一帶本來就多有小船出海,就連杜家族人……”

“你管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