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年的老例了,錦衣衛近期緝查之事匯總成文書三日一呈報。雖說大多數時候都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偶爾也能從中找出某些重要端倪。因此,他已經將例行公事當成了放鬆。至少,這比起看那些滿篇漂亮字眼其實卻只是謾罵的奏摺輕鬆。

文書上頭記載的內容並沒有什麼趣味,甚至可稱得上平鋪直敘乏味至極,比如說“左都御史某某某拜會禮部主事某某某,半個時辰後出,疑商議上奏彈劾之事”,比如說“某某官太夫人今日壽筵,宴請賓客若干,收受壽禮若干”……自然,在重要的訊息下頭,錦衣衛歷來會加以墨線註明,就比如這一條。

“九月丙寅,張越拜訪已故富春伯房勝之孫房陵,於酒肆大醉。房陵系金吾前衛指揮使房通達之庶子,千戶房阮之弟,數月前因細故見罪於富陽侯李茂芳,為國子監逐出,其父兄不問。其人與張越及錦衣衛侍衛親軍百戶孫翰相交莫逆,為人豪俠仗義,兼通文武。”

“兼通文武?”

看到這兒,朱棣不禁饒有興味地輕輕用中指叩擊著扶手,若有所思地揚起了下巴。身為天子,自然只能重嫡庶,可從其他的角度來看,他卻並不在乎這所謂的人倫天理。他雖然不能承認自己的生身母親,但他可以興建大報恩寺報答生母誕育之恩,他也可以重用只是張家庶支的張越。所以,得知房陵得罪了富陽侯李茂芳被逐出國子監,其父兄竟然不問,他不禁輕蔑地冷哼了一聲。

“房勝當初第一個舉兵降朕,雖說在打仗上頭不過是平庸之輩,但至少還有些眼力,想不到兒子竟然一點擔當都沒有。李茂芳……那個文武盡皆不通的小子?”

喃喃自語了一句之後,朱棣隨手在一張紙上用硃筆寫了幾個字,又叫來了一個小太監:“交給內閣,吩咐即刻擬旨頒下去。另外,傳安遠侯柳升來見朕!”

永樂朝的內閣不過是備位參贊協理機務,絲毫沒有決策權,更不用提反對權封駁權。因此,即便金幼孜拿著那張寫有皇帝御筆硃批的紙大皺眉頭,心裡極其不以為然,他仍是不得不接了下來。等到楊榮從吏部辦完公事回來,他少不得將那張紙遞了過去。

“如今朝中物議不斷,皇上單單護著張越,把他打發去江南也就罷了。如今這算是怎麼回事?這個房陵乃是剛剛被國子監逐出的監生,就算是功臣之後,驟然授京營百戶實在是不合規矩。即便是愛屋及烏,莫非是和張越走得近的人皇上都要重用?”

“你怎麼知道這個房陵和張越走得近?”楊榮看完那紙片卻絲毫不為所動,反而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金幼孜,“幼孜,你這訊息可是靈通得緊啊,此事我都不知道!”

面對楊榮這輕飄飄的反問,金幼孜頓時啞然。見楊榮徑直回到自己的案桌前做事,絲毫不理會他,他頓時更加惱怒。儘管內閣中並沒有什麼座次之分,但外頭人難免要分尊卑強弱,楊士奇老成持重也就罷了,但楊榮分明最年輕,憑什麼人人都認為他在自己之前?論文章論軍略論品行論機變,他絲毫不輸給楊榮,楊榮憑什麼自傲於前?

惱怒歸惱怒,差事歸差事,即便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金幼孜不得不擬就詔書送仁壽宮用印,眼睜睜看著一個大太監手持黃綾封皮的聖旨帶著幾個小太監出了宮。之前的風波雖說不是他推動,但他心裡卻存著看熱鬧的心思。誰知道到頭來皇帝竟是這樣護短?

“金大人,怎麼這般鐵青著臉,莫非是在仁壽宮遭了皇上訓斥?”

正在下臺階的金幼孜聽見這聲音,連忙抬起頭,看見是黃儼帶著兩個小太監站在面前,他立刻就換上了一副泰然不驚的面孔,淡淡地笑道:“黃公公說笑了,我不過是想到交趾這叛亂難平,新一任的官員難以選拔,所以有些懊惱罷了。”

“噢,原來金大人竟是這般仔細。”黃儼笑容可掬地點點頭,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