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廂房收拾了出來。

直到戌時一刻,那驛丞方才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張越。他眼睛卻毒,瞅見張越進屋解開了那一襲斗篷後的穿戴,又在腰間瞥了一眼,立刻就知道這位主兒家中非富即貴,決不止小小一個知縣的前程,於是更是打疊了精神逢迎。一會兒打發雜役去添柴炭,一會兒命人到廚下催酒菜,及至張越笑吟吟地道了一聲謝字,他那額頭上的皺紋都好似舒展開了。

然而,就在裡屋外屋俱是送來了酒菜,幾個差役看著滿桌子好東西正樂和的時候,一個不速之客卻忽然闖了進來。他也不管外屋裡那幾個差役,踉踉蹌蹌來到裡間。見張越正坐在炕上,炕桌上赫然是四盤熱炒一壺酒。彭十三和那驛丞陪坐下手,他頓時就冷笑了起來。

“我那裡冷屋子冷炕,就連飯菜也是溫的,連個人影都沒有,這屋子卻好熱鬧!不愧是張大人,人人都來奉承!今兒個張大人仗義出手,我還不曾謝過,好在眼下謝還不遲!”

張越見來人左頰上還有一道鮮紅的鞭痕,便知道這是白天自己攔下朱瞻圻鞭笞的那位知縣,可這時候人家那語氣硬梆梆的,他頓時有些不快。細細一打量,他忽然發現人有些面熟,彷彿是見過的,再一想便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先前鬥文的時候那一位酸溜溜的傢伙麼?

話雖如此,他卻不想和這個早上剛剛倒過黴的傢伙一般見識,遂笑道:“原來是孫大人,大家同在青州府為官,就算我那時候不站出來,應該也會有人打抱不平。”

孫亮甘瞧著這亮堂堂的屋子,想到自己那兒連個應聲的差役都沒有,叫破了嗓子也不見人來,滿腹委屈怨恨頓時再也難以憋住。見張越照舊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樣,他更是面露憤恨:“張大人這話莫非是說笑話吧?那些人看到壽光王猶如老鼠見了貓躲還來不及,誰會為我出頭?先頭幾個上來拉的只做了個樣子,一看到鞭子比誰躲得都快!就是張大人,你也不是見我捱了好幾下子方才上來出手相助,不也是看了我老大的笑話麼?”

說到這兒,他陡然踏前一步,愈發陰陽怪氣地說:“我沒有張大人的好福氣,沒有那樣一個煊赫的親戚,所以壽光王對我這麼個小角色自然是說打就打,所以漢王世子殿下事後對我這個捱打的不聞不問,對你卻是關心備至!張大人,今日之恩我永生永世都會記著,來日必有厚報!”

言罷他冷哼一聲,轉身拂袖而去。就在他臨到門邊時,背後卻響起了一聲怒喝。

“你給我站住!”沒頭沒腦地聽了這麼一番怪話,彭十三心裡既膩味又惱怒,一蹬腳就落了地,“合著你這話,咱家大人幫你那還是幫錯了?我還以為這世上讀書人怎麼也是懂道理的,想不到還有你這樣是非顛倒黑白不分的,我看咱家大人是幫錯人了,那時候就該袖手旁觀由著壽光王去折騰!”

孫亮甘倏地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瞪著彭十三,隨即乾笑了兩聲:“好,好!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這架勢果然是豪門做派。總之今日我領教了,以後決計不會再勞動張大人幫忙!”

“多謝孫大人提醒。這麼著,您的閒事我以後再也不管!您走好,不送!”

沉著臉回了一句,眼看孫亮甘冷哼一聲踉踉蹌蹌出了門,面對滿桌熱氣騰騰的酒菜,張越也覺得大為掃興。彭十三氣咻咻地回座坐下,舉起小酒杯一飲而盡,隨即便悶頭吃菜,那驛丞更是訕訕的,忙插科打諢說了幾個笑話,見張越意興闌珊,他只好找了個藉口退下。

到外屋陪著差役們喝了幾盅,見人人經過這麼一番折騰都是義憤填膺,他少不得低聲打探了先頭的事情,待得知前因後果,他頓時跟著他們罵起了娘。

這做人總得有個比較,他不知道張越家裡究竟有什麼煊赫的親戚,但瞧見的卻是人家說話謙和臉上帶笑,對他亦是客客氣氣的,哪裡像那個樂安知縣說話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