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乃是襄城伯李隆的嫡親妹妹,自幼就是兄嫂撫養長大,嫁入張家之後卻從來不曾擺伯爵千金的架子,因此上下人緣反而比精明刻薄的東方氏更好。這幾天來,東方氏挑剔不著那個新姨娘,便常常到她這院子雞蛋裡挑骨頭。起初倒還罷了,這一日東方氏竟是挑剔她陪嫁帶來的幾個丫頭,說她們打扮得花裡胡哨成天想著狐媚,那言語極其不好聽。

她這些丫頭的衣裳首飾都是和家裡頭其他丫頭一樣,就是有好的也怕越過了別人不敢戴出來穿出來。這不是偏生找茬麼?幾次張嘴想要辯白,見東方氏只顧著自己出氣說得興起,她只能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

把自己受的那些氣都給發洩夠了,東方氏這才滿意地咳嗽了一聲,見媳婦站在一旁不敢吭聲,她愈發覺得自己享受到了做婆婆的威權,於是又狠狠瞪了茴香一眼,沉聲訓斥道:“做妾就要有做妾的規矩,你家大奶奶疼惜你,可不是讓你和她平起平坐,別以為有身子就能作威作福,挑剔什麼飲食補藥,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

身懷六甲的茴香則是避無可避,被東方氏一番數落說得臉色發白,眼淚在眼眶裡頭直打轉,卻只能忍氣吞聲地連連答應。她滿心以為東方氏脾氣發夠了該走了,誰知對方說夠了,竟是在炕上東頭坐了下來,喝了一口茶潤嗓子,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這下可苦了茴香,她雖說是丫頭,但李芸對身邊人素來好聲氣,她自打懷有身孕便從來不用立規矩,此時一站就是一刻鐘。眼看還要繼續,她自是感到身上越來越重,這腳下也彷彿踩在棉花上一般,還得豎著耳朵聽上頭太太的教訓,絲毫不敢怠慢。就在她幾乎支撐不住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頭傳來了一個聲音。

“二太太,大奶奶,靈犀姑娘來了。”

東方氏一聽到這一聲通報,眉頭忍不住一挑。以前靈犀伺候顧氏的時候,她顧忌那是婆婆調理出來最得用的大丫頭,於是不得不好言好語客氣幾分,可如今那已經是給了張越的丫頭,怎麼當得起姑娘這兩個字?當看到那個身穿青色衣裙的人影跨過門檻時,她端坐在炕上紋絲不動,嘴角還露出了一絲冷笑。

靈犀昨日剛剛和秋痕一同回來,同船的還有孟家上下不少人和自家的隨從。留在青州看屋子的就只有崔家的李家的和兩個長隨。一進屋子,她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頭,東方氏盛氣凌人地坐在炕上。李芸站在旁邊,而那個明顯有了身孕的丫頭臉色蒼白,其他幾個丫頭也個個都是噤若寒蟬的模樣。雖說心中納悶,但她還是先上前行了禮,又吩咐隨行的小丫頭捧上了一個雕漆匣子和一個包袱。

“二太太,這是少爺從山東帶回來的阿膠,包袱裡頭是山東特產的蜜棗。聽說茴香姑娘有了身孕,又是偏寒的體質,到中期少許吃一些阿膠最是滋補,所以少爺特意吩咐奴婢送過來。”

若是平常時候聽到這話,東方氏頂多敷衍著謝一聲,但此時靈犀說是特意送來給孕婦吃的,她立刻就想到了那個身懷六甲偏生還佔著丈夫全副精神的方水心,想到正是張越命人從水中救起了這個賤人,又憶起上回在那兒看到堆成小山一般的眾多補品。

強忍那種咬牙切齒的衝動,她便皮笑肉不笑地說:“越哥兒倒是費心,既要惦記老太太,這大哥的屋裡人竟然也惦記著。聽說我家老爺那位方姨娘也是越哥兒讓人從水裡頭撈出來的,他還真會做人,這全家上下竟是沒人及得上他。東西我收了,你回去代我謝他一聲就是。”

靈犀沒料到東方氏說這麼一句就下了逐客令,見東方氏旁邊一個大丫頭把匣子和包袱一股腦兒都遞給了旁邊的一個小丫頭,她心裡頓時更感到不對勁。然而,這畢竟是二房的家務事,她斜睨了茴香一眼,隨即屈膝告退。等到一出院子,她立刻加快了腳步,卻是往北院顧氏上房而去。

見著她來